和岳父下棋

　　岳父是個老兵，參加過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在朝鮮戰場上一待就是五年，立過功，受過勛。他還給彭德懷大元帥當過貼身警衛呢！
　　岳父愛下棋，而且是個鐵桿棋迷，他一生中最引以為豪的是曾經和彭德懷元帥下過幾回棋。不過，有一次，他在朝鮮戰場上運送軍需物資時，因為和司機下棋耽誤了三個多小時而受到團長的嚴厲批評，還罰他在煤油燈下寫了三晚上的檢討。
　　第一次去妻家相親時，岳父正聚精會神地和他的小孫子下象棋，連起都沒起來招呼我。我只好乖乖地坐在他的小孫子旁觀戰，眼看小孩快要不是老爺子的對手了，危急之中我也不管岳父的情緒，拿起小卒就向前拱了一步，他的小孫子反敗為勝，激動得手舞足蹈。岳父卻非要拉著我和他大戰三場，可每場我都是一敗涂地，給了我一個很不光彩的下馬威。我驚了一身冷汗：原來他的棋藝很高，是故意逗著他那寶貝孫子的。
　　結婚以后，每次去妻家，我總要搬出棋盤和岳父殺上一通，在岳父的熏陶下，我的棋藝也慢慢有所長進。妻生孩子那年，是我們全家最開心的時候，那時，岳父已經退休，和岳母在我家住了近兩年，我只管上班，岳父負責買菜，岳母做飯，到了晚上，我就和岳父擺開戰場，殺得是天昏地暗，經常為悔棋而互不相讓，時時兩人爭得面紅耳赤，岳父甚至還氣得捶臺子打板凳。爭吵中，岳母總是手拿雞毛撣子圍著桌子追打岳父，邊笑邊責罵他說：“你這個老家伙，真是的，哪有老丈人和女婿吵架的？也不為個大事，氣量小。”然后把棋子撒落一地。岳父從不反抗，笑瞇瞇地彎腰去撿。
　　如今，岳父漸漸老了，岳母在四年前不幸去世，我們怕岳父孤單，要接他來家里住，同時也多次表示可以和幾個兒女輪流住在岳父家，以便照顧他。他怎么也不肯，說和兒女住在一起不自由。岳父對生活從不講究，總是一早起來就隨意買點吃的，然后跑到敬老院去找他的那幫老伙計下棋，經常是夜半不歸，嚴重影響了敬老院的正常秩序，害得院長時常凌晨打電話要我們去那邊接人。
　　還有一個月就是岳父大人的八十歲大壽了，我和妻去哈爾濱旅游，特意給他買了一副正宗的狼骨象棋，他樂得像孩子似的，走到哪兒都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在身上，逢人便拿出來顯擺顯擺。
　　如今，八十歲的岳父棋藝已遠不如從前，很多時候，他的棋下得很臭，像剛剛入門的新手。原來，他真的老了，頭腦也沒有以前那么靈活了，可他的棋癮并沒有減退，依然是熱情不減當年。每逢周末，我們都擠時間買菜回家，女人們做飯帶孩子打麻將，我們這些大男人則圍在岳父身邊陪老爺子下棋。其實我們是在逗老人開心，也是在逗自己開心，更是為了今后不留下絲毫的遺憾。和老人一起分享只有這種大家庭才能給我們帶來的快樂。岳父老了，我們更加珍惜這實實在在而難得的溫馨。與其說我們在陪岳父，不如說是在盡我們自己的責任、義務和做人起碼的良心，更是為我們的孩子樹立一個好的榜樣。
　　責編/彭藝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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