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蕭友梅先生

　　我于1929年進入國立上海音專學習，1933年畢業，是該校首屆畢業生。這屆畢業生只有三個人，其余二位是李獻敏和裘復生，均已故去。
　　蕭友梅先生是我國音樂教育的先驅和奠基人。十九世紀二十年代，我們的國家非常落后，滿清王朝覆滅不久，民國剛剛建立，軍閥混亂不止，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革命如星星之火。在這種情況下，蕭友梅先生懷著振興中華的壯志，同蔡元培先生一起，創建了國立上海音專。他有這樣宏偉的抱負和深邃的眼光，確實非常了不起，應當載入史冊。
　　蕭友梅先生是艱苦創業、勤儉辦學的典范。那時，政府撥的經費十分有限，學校就設在一個小弄堂內，蕭先生同大家擠住在一起，每天穿著一套普通的舊西裝上下班。他既沒有專用汽車，也沒有當時稍有地位的人都有的專用黃包車。學校初建，百事待舉，蕭校長外出辦事，近處就靠兩條腿，遠處就乘電車。像國立上海音專這樣一所高等學府，全校竟然只有一名校工——阿王，門房、打鈴、傳達、清潔……等等雜務都由他一人兼任。搞總務的職員也就寥寥二、三人。黃自先生任教務長，除了繁重的教務工作外，他還要教作曲系的主科和其它系的副科，真是一人多用，肩負重任。這些都是令今天的人們不可思議的。
　　蕭友梅先生十分重視師資的建設。當時國人能任教授者寥寥無幾，蕭先生便從居住在上海的外國人中挑選人才。由于蘇聯建立，許多俄羅斯貴族和知識分子移居上海，時人稱他們為“白俄”，還有許多猶太人，其中有不少音樂名家，蕭先生便重金聘請他們。他求賢若渴，曾“三顧茅廬”請俄國鋼琴家查哈羅夫來校執教。
　　蕭友梅校長注重弘揚中華民族文化，一貫提倡演奏、演唱中國作品。那時教我們主科的都是外國老師，教的自然都是外國作品。蕭先生便專門開了中國歌曲課，請應尚能先生任教，我在四年中共學了幾十首，對我影響很深。后來我在國內外開音樂會時都要唱一些中國歌曲，在教學工作中也重視培養學生從民族文化中汲取精華，融入西洋元素。
　　還有一件事令我終生難忘。我在讀三年級時，我的老師回俄國去了，他在臨行前把我轉給上海工部局樂隊的意大利人帕奇，這位意大利人不是學聲樂的，他見我唱得不錯，認為很有前途，便提出由他出資送我去意大利學習，條件是：我學成之后，無論何時何地賺了錢都要和他對半分，各百分之五十。大家想想，一個學聲樂的人能有機會去美聲唱法的發源地——意大利學習，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事啊！我當時確實有些心動，又拿不定主意，便去請教蕭友梅校長。蕭先生一聽，便斷然制止，說：“你千萬不能聽他的，如果你按他的條件去了，你就等于簽了一張賣身契，終生不得自由。”我聽后，恍然大悟，拒絕了帕奇的建議。蕭先生對我真是充滿了父親般的關愛，今天想起來我都十分感謝這位長者的教誨。
　　
　　喻宜萱 原中央音樂學院副院長、聲樂系主任
　　管維拉 原海軍裝備部副部長、海軍少將
　　
　　（責任編輯 張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