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否決法院工作報告以后怎么辦

　　2007年1月26日，湖南省衡陽市傳出消息，衡陽市十二屆人民代表大會五次會議閉幕式上，《關于衡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工作報告的決議》因贊成票未達到應到代表人數一半而未獲通過。人代會否決法院的工作報告不止一次了。早在2001年2月14日，遼寧省沈陽市十二屆人大四次會議對沈陽市中院工作報告就未予通過。
　　兩次事件都引發了媒體的熱評，人們普遍認為人大會議否決法院工作報告，體現了民主的進步：一是人大代表敢于承擔起責任；二是人大對法院的監督具有實質的意義。然而，人大會議否決法院工作報告后怎么辦？人大如何對待工作報告沒有通過的法院，而法院又該如何整改？
　　 這是一個現實的問題，而且是沒有他國經驗可循的問題。西方法治國家實行“三權分立”的制度，不但法官往往是任命的，而且司法與立法權相互制衡，法院用不著向議會報告工作。我們國家政府和司法機關都由人大選舉產生向人大負責，這就存在法院向人大報告工作的問題。
　　先看看沈陽市的做法。沈陽市人大在否決法院工作報告的當日，人大主席團緊急開會，作出責成“市人大常委會對市中級人民法院報告繼續審議，并將審議結果向下次人民代表大會報告”的決定。后來發現，這一決定不符合有關法律規定，人大常委會無權審議本應由代表大會審議的同級人民法院的工作報告。2001年4月初，沈陽市人大常委會決定，沈陽市中院工作報告未獲通過已成既定事實，無須重新審議；但沈陽市十二屆人大五次會議將要聽取審議沈陽市法院的整改情況。2001年8月9日，沈陽市十二屆人大五次會議審議通過沈陽市中院整改工作報告，解決了法院合法性危機。筆者以為，就形式上講，沈陽市人大要求沈陽市中院作出整改是可取的，可以作為參考，但沈陽經驗不可完全復制，因為沈陽市中院原三位領導成員的違法犯罪被認為是造成工作報告未獲通過的“直接原因”，所以，一旦這幾位院領導被查處，問題就迎刃而解。但是，如果法院工作報告沒有通過不是因為某些人違法犯罪，而是對審判工作有意見，如衡陽市一樣，法院又該如何整改呢？
　　一個可能采取的措施是，法院更加注重對案件質量的把關，比如強化庭長、院長對案件的審批和審判委員會討論案件；另一種可能采取的措施是，法院院長強化對法官的控制，對于重大案件指派院長信賴的法官進行審理，對于人大代表有反映的法官調離審判崗位；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強化錯案追究制，只要上級法院改判的或者人大代表反映強烈的案件，追究主審法官的責任。
　　可以說，這些措施在短時間內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也能得到人大代表的認同，有利于法院在下次會議中順利過關。但從長遠來看，卻是強化了法院的行政化傾向，損害了法官獨立審判原則，違背法治精神。因為，司法的獨立不僅是法院的獨立也包括法官的獨立，法官依據法律和庭審得到的“法律事實”進行審判，庭長、院長和審判委員會沒有親歷庭審不宜過多對案件進行判決，而且法律理性不等同于自然理性，法官的一些判決不能一味迎合大眾。此外，“法定法官”也是法治國家的一項基本原則，法庭和法院不能臨時安排法官進行審理案件，而應當根據事先的程序，安排法官進行審理案件，法官非因法定原因不得任意調離。
　　筆者更傾向于法院在宏觀制度上進行整改。這種宏觀制度必須無損于法官獨立和不會強化法院行政化，契合法治精神。譬如，加強法官的入口管理，擔當法官的人必須具有一定的資格和通過了正當的途徑；理順法官的經費保障，堅決廢除法院內部存在的“罰沒返還”的“潛規則”，使得法官在案件審理上徹底與經濟利益脫鉤；為法官提供抵擋來自行政干涉的“防火墻”，使得行政領導甚至法院領導本身不能通過打招呼、遞條子來干涉審判；加強對法官的日常監督，對于法官違法亂紀的行為嚴肅查處，讓審判公開、透明等，讓司法處于陽光之下，處于民眾和專門的法律監督機關的監督之下；加強上級法院利用二審程序對一審法院案件質量的監督，充分利用審判監督程序糾正錯案，等等。但這些措施比起上面所講的措施來說，見效雖長久卻更為緩慢，不能立竿見影，代表們可能沒有耐心；其次，更為重要的是，當司法機關的人財物在地方控制之下，上述的措施能否完全實施，并不完全取決于法院自身的努力，法院要實施這些措施，面臨著重重困難。
　　人大會議敢于否決法院工作報告，這當然是個好事情，不過我們在鼓掌的同時，卻還得想想，法院工作報告被否決后該怎么辦？千萬別讓法院行政化的陰影因報告被否決溜進門來。
　　（作者單位：江西省贛州市人民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