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朝平
對于美國人來說,藏在黑色大幕后面的伊朗就如同斯芬克斯之謎,復雜而令人迷惑。盡管多年來美國情報機構通過各種手段想方設法地搜集有關伊朗的情報,但至今它們也不得不承認所獲極其膚淺和有限,使華盛頓對德黑蘭現在的行為包括核問題等都迷惑不解。而當2007年4月英國水兵人質危機以微笑和握手這樣戲劇化的場景結束時,無疑會勾起美國人痛苦的——28年前那場美國駐德黑蘭大使館人質危機整整持續了444天,52名人質處于被毆打和處死的恐怖之中,不僅讓美國舉國上下牽腸掛肚,而且使其在世人面前蒙受羞辱。無奈之下美軍大膽采取武裝營救行動,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人質被扣
美伊(朗)恩怨由來已久。自1953年國王穆罕默德·雷扎·巴列維在美國中情局的直接參與下,推翻主張石油國有化的摩薩臺政府并恢復自己的地位后,伊朗就成為美國在中東地區一個重要的據點,用總統卡特的話說就是“世界上一個多事地區中的穩定的小島”。巴列維在外交上執行“一邊倒”政策公開倒向美國,1955年參加巴格達條約組織,1957年接受艾森豪威爾主義,1959年又與美國簽訂軍事協定建立軍事同盟關系。之后,美國向伊朗出售F-14“雄貓”戰斗機、C-130“大力神”運輸機、P-3C“獵戶座”反潛機及RH-53D“海上種馬”直升機等先進武器裝備。雙方互為利用:美國依靠伊朗來維持海灣地區的穩定,伊朗則利用美國的支持來加強自身力量特別是軍事力量以稱霸波斯灣。但是,巴列維重掌大權后的伊朗國內政局一直不穩,經濟發展緩慢、社會矛盾日趨尖銳,反抗斗爭此起彼伏。

宗教領袖、因在60年代發動反國王政府運動失敗后流亡國外的魯霍拉·穆薩維·霍梅尼(1902~1989年)于1977年12月向國內青年學生和信徒發出“圣戰”的號召,伊朗隨即爆發了反國王政權的群眾性運動。1978年1月,巴列維政權殘酷鎮壓釀成70人死亡、400人受傷的庫姆流血慘劇,點燃了1978~1979年伊斯蘭革命的火焰,抗議和罷工運動風起云涌,全國癱瘓。1979年 1月16日,巴列維被迫宣布退位并流亡國外;2月1日,霍梅尼結束15年的流亡生活回到伊朗,4月1日宣布成立伊朗伊斯蘭共和國。由于此前美國的所作所為,因此伊朗人把對巴列維的仇恨全部記在了美國人的賬上。美國顯然并沒有意識到這點,也低估了伊朗可能的反應。1979年10月 2日,總統吉米·卡特不顧伊朗當局抗議讓巴列維赴美治病,引爆了伊朗人心底的仇恨。
霍梅尼于10月29日發表反美演說,宣稱美國的統治是伊朗一切不幸的根源,譴責美國政府支持巴列維,表示伊朗人民將給予回擊。霍梅尼的話音剛落,伊朗國內便掀起規模浩大的反美浪潮。11月4日,數百名(美稱有3000名)伊朗革命青年學生沖進美國駐德黑蘭大使館,將館內66名美國人扣為人質。除使團團長L·布魯斯·萊恩根及其2名助手前往伊朗外交部交涉時被隔離關押在外交部外,其他人質均留在使館內但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人質事件發生后美國朝野一片嘩然,立即要求伊朗無條件釋放人質。伊朗青年學生則以美國政府必須引渡在美治病的巴列維回國受審為前提,雙方立場互不相讓,兩國關系急劇惡化。卡特總統在人質被扣的當天就下令對伊朗實施制裁,包括暫停向伊朗運送軍事裝備配件、驅逐違反移民法旅居美國的183名伊朗學生、停購伊朗石油、凍結伊朗官方在美國的資產等,迫使伊朗釋放人質。可伊朗并不買賬,除11月18~19日以人道主義為由先后釋放了5名婦女和8名黑人外,其余53名人質被嚴密看守,并警告美國如不引渡巴拉維就將審判這些人質。伊朗還采取了針鋒相對的制裁措施:停止向美國出口石油,禁止放映美國影片,禁止美國飛機、船只進入伊朗領空和領海。
在加緊外交行動同時,美軍迅速向海灣地區增派航母施壓。對于美國的軍事威脅伊朗更加強硬,德黑蘭100多萬人到美國大使館前游行示威。青年學生發表聲明稱,若美國采取軍事行動就殺死全部人質、炸毀大使館。1979年12月15日,美國政府宣布巴列維已離開美國前往巴拿馬。1980年2月23日至3月11日,由聯合國一個國際委員會在德黑蘭調查了伊朗對美國和巴列維的指控,不過未能在探望人質、解決美伊危機方面取得進展。1980年3月31日,伊朗革命委員會決定讓青年學生把美國人質交給政府看管,但霍梅尼于4月7日拒絕了這一決定。美國于是在當天宣布同伊朗斷絕外交關系,次日伊朗也發表斷交文告,人質危機因此陷入僵局。

計劃出籠
面對1980年底即將進行的大選,有意連任的卡特總統希望通過外交而非軍事手段解決德黑蘭人質危機。但他的國家安全顧問布列津斯基卻指示五角大樓制定武裝營救計劃,或當人質受到傷害后對伊朗實施報復打擊。對此,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空軍上將大衛·C·瓊斯組織了一個稱為“飯碗”的秘密策劃小組以研究營救計劃。他們很快就發現面臨著重重障礙:首先,人質扣押在什么地方,德黑蘭與外界隔離,四周被超過1000公里的茫茫沙漠或重山包圍,且美國大使館又在市中心,周圍是400多萬居民,美國海空部隊難以施展手腳;另一個重大的障礙是美軍從越南敗退后低落的士氣。
毫無疑問營救任務將是非常艱巨的。鑒于此,“飯碗”特地找來了經歷過3次戰爭、具有別動隊和空降作戰經驗的陸軍少將詹姆斯·沃特出任這次營救行動的總指揮。為絕對保密,沃特決定不使用已有的軍方組織,而是重組籌備小組和特遣部隊,其中特遣部隊以組建不久但訓練有素的第一特種部隊特遣隊(即“三角洲”也稱“德爾塔”特種部隊)為主;入選籌備小組的成員包括“三角洲”特種部隊創始人及指揮官查爾斯·貝克維奇陸軍上校、曾在越戰中執行空中突擊作戰任務的詹姆斯·凱里空軍上校。
貝克維奇被確定為地面營救行動的指揮官,他決定采用空降作戰,參與兵力包括“三角洲”、陸軍特種部隊第75“游騎兵”突擊團、空軍第1特種行動聯隊下屬第8、16特種行動中隊(裝備有AC-130、MC-130飛機)、海軍陸戰隊及通信等支援部隊。直升機是奔赴德黑蘭的首選機種,海軍的RH-53D“海上種馬”因航程遠、運載量大且具有從航母上起降能力而被選中。RH-53D是西科斯基公司CH-53運輸直升機的專用水雷戰型(伊朗還是RH-53D的唯一海外用戶),貝克維奇起初并不看好這種直升機,但海軍指出該型機性能優越、隱蔽性強、適于營救行動。海軍還對參與行動的飛機進行改裝,拆除掃雷裝置、加大機艙空間、加裝副油箱和夜航系統以便于夜間飛行。要讓RH-53D直升機長途飛往德黑蘭必須為其中途加油,所以貝克維奇又選擇了空軍C-130“大力神”運輸機,但這樣還必須在伊朗沙漠中找到一處可以起降C-130的地方。美國情報機構認為德黑蘭西南約320公里沙漠中有一合適處,那里土質堅硬,適于運輸機起降。營救行動籌備小組將此命名為“一號沙漠”,凱里上校將負責那里的指揮。
為確定被扣人質的確切位置,中情局先后派出綽號為“鮑勃”和“梅多斯”的特工打入德黑蘭。鮑勃是一位60多歲的退休情報官,進入德黑蘭后他沒有弄到人質位置的情報,但購買到5輛卡車、2輛運貨車和租了1個倉庫,以備營救行動時所需。梅多斯是中情局的高級特工,在德黑蘭期間他對空降場及德黑蘭街道作了周密的勘察和了解,不過也沒能弄清人質的確切位置。后來,伊朗釋放了一名在美國使館工作的巴基斯坦廚師,據他透露:50名美國人質被扣押在使館內,3名人質關在伊朗外交部。負責使館內看守任務的主要是警察和學生,戒備程度不高;使館外伊朗革命衛隊戰斗力較強。市郊還駐有一支高速機動的武裝部隊,但最快也要在1個半小時后才能趕來增援。
營救計劃很快出籠了,分為2步在2天內完成,行動均在夜間進行。第一天夜間,6架空軍C-130運輸機運載132名“三角洲”和“游騎兵”突擊隊以及支援人員、直升機燃油等,從阿曼海岸的馬西拉島機場起飛,飛行約1600公里后達到“一號沙漠”,飛行途中由空軍的KC-135加油機為其加油。8架海軍RH-53D直升機從離伊朗海岸80公里外的“尼米茲”號航母上起飛,飛行約960公里后達到“一號沙漠”。“一號沙漠”是一個中轉站,C-130為RH-53D直升機進行加油,完成加油后C-130運輸機返回馬西拉島,途中再次由KC-135加油;RH-53D直升機則載著突擊隊繼續飛往德黑蘭東南部約80公里山中的一個隱蔽處,在此卸下突擊隊;然后直升機飛往附近一個隔離的隱蔽點,突擊隊和直升機在白天都隱藏起來。

第二天夜間,“三角洲”突擊隊將乘坐由中情局特工獲得的汽車直奔位于德黑蘭市中心的美國大使館,營救被扣押在那里的50名美國人質;“游騎兵”突擊隊則前往伊朗外交部營救另外3名人質。RH-53D直升機從隱蔽點飛往大使館和外交部準備接人。3架空軍的AC-130“炮艇”將在這時到達德黑蘭上空,保護營救兵力并摧毀德黑蘭機場上的伊朗空軍戰斗機。與此同時,空軍C-130運輸機運送另一支“游騎兵”突擊隊襲擊并控制位于德黑蘭西南部約80公里處曼沙里耶機場被廢棄的空軍基地。“三角洲”和“游騎兵”突擊隊救出人質后,接應的RH-53D直升機將運載營救兵力和獲釋人質迅速撤離德黑蘭,飛往曼沙里耶機場。在那里美軍將銷毀直升機,所有人員改乘從沙特阿拉伯飛來的空軍C-141“運輸星”戰略運輸機飛往埃及。
在制定營救計劃的同時,參與行動的各兵力開始進行訓練。美軍選擇了地形條件與伊朗境內地形條件十分相似的內華達州和猶他州沙漠地帶,突擊隊員在那里演練營救行動的每一個步驟,重點提高夜間和沙漠中的行動能力。C-130和RH-53飛機則演練暗夜條件下在沙漠地區的起飛和降落,RH-53直升機還演練了從預定地點起飛到800公里以外執行任務的遠程飛行科目。但為保證行動的隱蔽性,突擊隊員和直升機飛行員在不同地方訓練。
挺進沙漠
在5個月中完成一連串復雜的演練后,萬事俱備。“一號沙漠”的指揮官凱里表示:營救我們人民的能力在1979年11月4日我們尚不具備,但到1980年4月11日它就變成了現實。在4月11日舉行的白宮高級顧問會議上,卡特放棄了外交努力,對與會人員說:我告訴各位,現在是把我們人質帶回家的時候了,他們的安全和我們國家的榮譽在此一舉。5天后,瓊斯、沃特和貝克維奇在白宮向卡特簡要報告了營救計劃和對完成此次任務的信心。卡特聽后告訴他們:我不想采取這樣的行動,但別無選擇。然后轉向瓊斯叮囑道:這是一次軍事行動,你去執行,我不希望在這房間以外的任何人知道。這次大膽的武裝營救行動的代號為“鷹爪”,時間定在4月24日至25日。
與此同時,參與營救行動的各支部隊開始向出發地集中。時間指向4月24日的零時,執行和支援營救任務的44架飛機已經到達6個分布廣泛的預定地點。埃及的瓦迪坎納空軍基地是沃特的指揮部,大部分空軍飛機和突擊隊員都將在這里聚集,然后前往馬西拉島機場,4月24日前到位。海軍的CVN-68“尼米茲”號和CV-43“珊瑚海”號航母戰斗群、LPH-3“沖繩”號兩棲直升機攻擊艦早已從迪戈加西亞部署至阿拉伯海,游弋在伊朗南部海岸約100公里外,8架RH-53D直升機在“尼米茲”號航母上準備就緒。事實上這些直升機已經在“尼米茲”號艦上呆了幾個月了,而只得到較少的維護,海軍官員和海軍陸戰隊的愛德華·塞弗特中校均堅持認為它們具備良好的飛行條件。
塞弗特是海軍陸戰隊H-53直升機的資深飛行員、曾在越戰中執行遠程搜救行動且具有夜間飛行經驗。貝克維奇將他描述為一個嚴肅的缺乏幽默感的人。由于RH-53D是海軍機種,因此最初決定由海軍飛機員為正駕駛員,增加具有地面突擊經驗的海軍陸戰隊副駕駛員。但海軍駕駛員不熟悉遠距離、低空且夜間主要靠夜視鏡觀察的飛行,難以完成任務,所以最后選定了16名飛行員(12名海軍陸戰隊、2名海軍和1名空軍飛行員),由塞弗特領隊。按照貝克維奇和塞弗特的設想,在“一號沙漠”至少需要6架RH-53D直升機以執行后續的任務。貝克維奇曾要求海軍派出10架該型直升機以備不測,但海軍聲稱航母的機庫甲板最多只能存放8架這種直升機。
沃特在指揮部收到最后一份天氣預報,稱天氣情況完全滿足執行任務的需要,于是下令“按計劃行動,越快越好”。“鷹爪”行動在4月24日拂曉前開始,凱里、貝克維奇與部分“三角洲”突擊隊員及空軍戰斗控制組人員坐上首架MC-130“戰斗鷹爪”運輸機離開馬西拉島機場,其他C-130跟著起飛,以600米的低空飛向“一號沙漠”。同時,塞弗特率領8架RH-53D直升機(呼號“藍鳥”,直升機作戰部分代號“夜光”行動)從伊朗南部海岸約96公里外的“尼米茲”號航母上分批次起飛,以60米的高度向匯合地點“一號沙漠”挺進。飛機以低空和超低空飛行是為了躲避伊朗雷達的探測,確保行動神不知鬼不覺地展開。
RH-53D直升機雖然加裝了2臺先進的導航系統,但是飛行員發現這些新玩意兒不可靠,故仍然以目視為主飛行。當進入伊朗空域160公里后,MC-130進入一片薄云區即沙漠中常見的塵埃云團,這對于飛行在600米高度的運輸機來說不成問題,但對于飛行在60米高度的直升機則是麻煩事兒。飛行不到2小時,“藍鳥6號”直升機的座艙警示燈突然亮了,警告旋翼中的增壓氮可能泄漏,要求對葉片進行檢查。其實這不是什么大問題,通常在這種情況下直升機仍然可繼續減速飛行79個小時。然而駕駛這架直升機的是海軍陸戰隊飛行員,在陸戰隊RH-53直升機上同樣的警示意味著直升機主葉片有裂縫。過去這種情況曾引起旋翼失靈及多次毀機事故,所以陸戰隊駕駛員曾訓練一旦發現該警示燈亮便立即著陸。此時駕駛員哪里知道海軍和海軍陸戰隊之間的奧妙,發現警示燈亮便立即照搬老經驗,認為直升機無法再安全飛行了,于是將其拋棄在沙漠中,然后跳上另一架著陸來幫助他的同型直升機。這樣出師不到2小時就折損了1架直升機。
愈深入伊朗內陸沙漠塵埃云團愈濃,剩余的7架RH-53D直升機在沙暴中艱難飛行。沙暴嚴重影響了飛行員的視程,也使直升機座艙溫度升高。不久“藍鳥5號”遭遇險情,機上最基本的飛行和導航儀表均無法使用。海軍飛行員羅德尼·戴維斯后來表示,當時他的內心感覺到直升機在運轉,而眼睛看到的卻不是這樣,讓人暈頭轉向。當時所有飛機都保持無線電靜默以免被伊朗察覺,戴維斯不知道其他直升機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一號沙漠”的天氣如何,因此決定航返“尼米茲”號航母。殊不知再有25分鐘且前面一路天氣良好他就可以成功到達“一號沙漠”了。
直升機在低空中掙扎飛行期間,另一路領頭的MC-130運輸機已經在“一號沙漠”降落,貝克維奇的突擊隊迅速出擊阻斷了橫穿這個地方的公路。幾分鐘后他們在路的一頭攔下了一輛載有44名乘客的公共汽車,在另一頭向一輛拒絕停車的油罐車發射了一枚反坦克導彈。油罐車司機從燃燒的車里跳出來,并跳上一輛接下來的汽車逃走了。不管行動是否可能因此被暴露,戰斗控制隊員立即安裝一臺便攜導航系統和跑道燈,以便為其他飛機在“一號沙漠”降落引航。很快,載有“三角洲”突擊隊的C-130飛機抵達,3架EC-130飛機也就緒準備為定于20分鐘后到達的直升機加油。
事實上,在制定計劃時有人誤算了直升機的飛行時間達55分鐘之多,“一號沙漠”的指揮官凱里在行動失敗幾個月后才發現。第一架“藍鳥”超過預期1個小時才到達。貝克維奇在焦慮中等來了6架直升機,它們不是按既定的編隊而是從不同方向飛來。6架直升機已是最低限度的數量了,不能再出錯了要不然得前功盡棄。可不幸還是降臨了,一路穿越沙暴到達“一號沙漠”后,“藍鳥2號”已經移動到EC-130加油機后面準備加油,卻發現輔助液壓系統安全失靈,只有極低的壓力來進行飛行控制。雖然飛行員表示愿意繼續駕駛這只受傷的“藍鳥”到德黑蘭附近的隱蔽點,凱里也試圖說服塞弗特同意讓其繼續飛行,但塞弗特堅決拒絕了。他警告說直升機使用這樣的系統在高重量(19050公斤)和高溫條件下飛行很可能機毀人亡,不但飛行員無生還希望,機上的突擊隊員也將走上不歸路。
這樣只剩下5架RH-53D直升機可用了,低于計劃的最低限度6架,如何是好?凱里問貝克維奇能否用5架直升機運送數量少一點的突擊兵力前往德黑蘭執行營救任務,但被貝克維奇否決了,他堅持非有6架直升機不可,否則要么營救兵力不足,要么營救后無法安全撤出!到這時很明顯營救計劃已經流產了。凱里通過衛星電話向位于埃及指揮部的沃特報告了“一號沙漠”的情況,沃特立這一即將情況報告給瓊斯和晝夜守在五角大樓的國防部長哈羅德·布朗,布朗隨即上報白宮。卡特當時還心存僥幸,要求布朗詢問貝克維奇的看法,意思是能否繼續執行任務,布朗隨后回話稱貝克維奇決定放棄,于是卡特無可奈何地表示:就按他的決定辦,結束“鷹爪”行動。
鎩羽而歸
凱里后來回憶道:4月24日從馬西拉島機場起飛時,每個人都非常興奮,仿佛拳頭已經揮向空中,然而在約12個小時后每個人的情緒都跌至底谷。行動開始前美軍反復演練了如何“進攻”,而現在凱里面臨的未經演練的工作就是把所有營救人員安全帶出“一號沙漠”,帶離伊朗。然而放棄營救行動只是這場悲劇的開始,更大的災難接踵而來。
由于一架EC-130E運輸機(序號62-1809)剩油不多需要立即離開,凱利命令海軍陸戰隊飛行員詹姆斯·謝弗少校將他的直升機調個位置,以便讓這架EC-130E能夠起飛。可是由于長時間呆在地面,RH-53D直升機(序號158761)的機首輪被壓扁了,不能滑動。謝弗便試圖起飛來移動直升機,可又攪得塵土飛揚。凱利為此憤怒地看著謝弗,偏巧在這時直升機搖搖晃晃倒向一旁,主旋翼瞬間在EC-130E機上切開一道大口子并引發大火,大火又引爆了2架飛機上的彈藥,熾熱的大火迅速照亮了“一號沙漠”的夜空。已經登上EC-130E運輸機的“三角洲”突擊隊員紛紛從飛機的側門跳下,一些人被燒傷和擠傷,空軍裝卸長立即組織大家將傷員救離現場。從燃燒的飛機內拋出的炸藥又擊中附近的RH-53D直升機,機上人員奪路逃命。
轉瞬之間大火就吞噬了8名美軍士兵的性命,包括1名空軍EC-130E運輸機的空中指揮官、1名飛行員、2名導航員、1名隨機工程師及3名海軍陸戰隊RH-53D直升機的機組成員,另有4人受重傷。那天晚上在“一號沙漠”的大部分人都將過錯歸罪于凱里,并要求他恢復無序的場面,帶領生還者和還可使用的裝備安全撤離。為避免大火波及其他飛機或行動暴露造成更大的損失,凱里不得不扔下8具士兵的尸體、8架飛機(包括“一號沙漠”的1架EC-130E和1架RH-53D的殘骸、4架完好的RH-53D直升機及飛往“一號沙漠”途中的1架RD-53D),與這次行動有關的絕密地圖、偵察照片、無線電通信呼號和頻率表等都沒有來得及收拾,便帶領眾人登上5架C-130運輸機逃命似的倉皇撤離了“一號沙漠”。在返航的C-130飛機上,“三角洲”突擊隊的醫務人員對4名嚴重燒傷的人員進行了處理,包括謝弗、他的副駕駛員和2名空軍人員。至此,美軍精心準備了5個月、動用了陸海空及海軍陸戰隊4大軍種精銳部隊的“鷹爪”行動徹底失敗了。
1980年4月25日早晨7時,卡特總統帶著悲哀的表情在白宮向全國發表電視講話說:“營救行動是我決定的,當發生問題時取消營救行動也是我決定的。我承擔全部責任。”白宮新聞秘書的科林·鮑威爾也宣讀了一份聲明,稱美國為營救被扣人質而進行的一次軍事行動“徹底失敗”。1986年好萊塢電影“三角洲部隊”(The Delta Force)描繪了美軍的這次營救行動,生動再現了“海上種馬”直升機出動、營救傷員及C-130“大力神”從“一號沙漠”逃離等情景。這次失敗讓美國軍隊遭受多年恥辱,其中許多重要的參與者余生都遭受折磨。凱里事后表示:從巨大的希望到徹底的絕望,這是我近30年軍旅生涯中經歷的最大悲劇,我們把太多的希望和夢想都留在了“一號沙漠”,而夢魘和絕望則伴隨著我們,將折磨我們多年,甚至永遠。
不是結束
為防止美國再次采取武裝營救行動,伊朗青年學生立即將人質分散到全國各地分別看押。美國則廣泛開展外交活動,爭取國際社會的支持和斡旋。西歐和日本宣布對伊朗實行經濟制裁,撤回部分駐伊外交官員。聯合國、不結盟運動、伊斯蘭會議等國際組織均表示希望人質問題得到公正解決。1980年7月1日伊朗又釋放了一名患病的人質,7月27日巴列維在埃及去世,同時伊朗與伊拉克關系日益緊張,邊境沖突接連不斷,加速了人質危機的解決。因扣留人質伊朗每天損失近1000萬美元,伊朗總統巴尼薩德爾在8 月表示:“美國人質使我國成了美國的一個人質。”9月,兩伊戰爭爆發;10月,伊朗總理拉賈伊通過記者向美國傳話:我們對解決人質問題感興趣......解決這個問題的鑰匙掌握在美國手里。美國立即作出反應,派出秘密使團去伊朗談判。1981年1月19日,在阿爾及利亞等國的斡旋下,美伊簽署了解決人質問題的協議:美國分3次歸還伊朗 140億美元的資產,取消對伊朗的經濟制裁;伊朗釋放全部美國人質。1月20日被扣押了444天的52名美國人質獲釋離開伊朗,曠日持久的美國人質危機終于得到了解決。實際上美國還制定了代號為“甜蜜誘惑”的另一個武裝營救計劃,但終未付諸實施。人質危機雖然結束了,但美伊關系卻從此陷入了仇恨與對抗的更大危機當中,到兩伊戰爭后期美國終于尋找到機會對伊朗采取了報復行動。
(編輯/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