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土
71年前中國工農紅軍的長征,是世界戰爭史上最具傳奇性的戰略大轉移之一。由于自然環境險惡、軍情緊急,長征中留下的文獻檔案很少,關于紅軍使用的武器更是沒有留下任何直接資料。筆者搜集了大量我軍將帥回憶錄、傳統教育資料、地方史志和國際友人關于長征的著作,將散落于其中的一鱗半爪的資料綜合寫成本文,希望能對讀者還原歷史、了解長征中紅軍輕武器的使用情況有所幫助。

紅軍出發時的實力
1934年10月,在第五次反“圍剿”開始近一年后,中央蘇區已經陷入國民黨軍隊的重重包圍,紅軍不得不著手開始準備即將到來的大轉移。美國記者哈里森·索爾茲伯里所著的《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開篇這樣記敘道:“1934年春夏進行的一場特別征兵運動是這一計劃的組成部分,即恢復紅軍的力量,動員江西地區現有的一切人力……車間開始修理槍支武器,生產新的手榴彈,從戰場找回了子彈殼,重新裝上火藥和鉛頭,鉛用完了,就用木制彈頭。……”考慮到離開根據地后補給的困難,這種準備同樣包括武器的調配,較好、較新的槍支被集中到主力紅軍手中,較差的則換給赤衛隊和游擊隊。
根據1934年10月8日的統計,從江西根據地出發的中央紅軍包括軍委第1、2縱隊,紅一方面軍第1、3、5、8、9軍團在內,總兵力共8.68萬人,這支龐大的部隊只裝備有步馬槍29153支、迫擊炮38門、重機槍357挺、輕機槍322挺、手槍3141支、沖鋒槍271支。雖然8.68萬人中有相當數量的機關、后勤人員,但很多作戰部隊還是沒有足夠的槍支,因此又攜帶了6101根梭鏢、882把大刀作為補充。這些武器不僅種類繁雜,而且配件不全,步馬槍中只有60%配有刺刀,長征開始后更是難以保證必要的維修和保養,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到武器的作戰效能。而更大的問題在于槍彈嚴重不足:紅軍只攜帶了步馬槍彈141.8萬發,平均每支槍只有40余發,而且其中多半是紅軍兵工廠自行復裝的,不能用于連發武器;而機槍彈僅有22.3萬發,幾乎連一場稍大的戰斗都不能支撐。其他幾路紅軍的裝備情況與中央紅軍大體相似,例如后來的西路軍,盡管是由總體實力較雄厚的紅四方面軍中的紅5、9、30軍及騎兵師、婦女獨立團等組成的,但全軍2.1萬人也只有8000多支槍,每支槍只有5到25發子彈。這些不多的武器在中央紅軍突破4道封鎖線后已經消耗大半,而此后長達一年的漫漫征途中,紅軍的武器彈藥幾乎全靠作戰繳獲。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平均每天行進30多公里、一天一戰的情況下,其難度可想而知。

紅軍的敵人
紅軍的武器與他們的敵人相比,孰優孰劣?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其實非常復雜。因為紅軍在長征中遇到的敵人除南京政府方面的所謂中央軍外,還有至少10個以上的地方軍閥部隊。雖然經過了1928年的“編遣會議”,紅軍的敵人仍然是由名義上統一在南京政府旗幟下的各個割據勢力組成。由于各自的財力和武器來源不同,裝備和訓練水平也有很大差距。中央軍所部裝備自然是最好的,因為他們擁有大部分國家財政收入、港口和上海、金陵、漢陽等近代化兵工廠,比如中央軍的三三制部隊中,每個步兵連配有輕機槍9挺、步槍80余支,每營有一個裝備6挺重機槍的重機槍連,還有一個配2門炮的營屬迫擊炮排。東北軍、滇軍和晉軍則是地方部隊中裝備較好的。東北軍擁有曾是遠東最大的東三省兵工廠,并自外國購進大量先進武器,因而實力雄厚,像紅軍在陜北遇到的東北軍第57軍,每連有輕機槍9挺,每營有一個重機槍連,每團有迫擊炮連和平射炮連各一個,火力可與中央嫡系部隊媲美。曾赴貴陽“救駕”的滇軍孫渡縱隊每連則有輕機槍12挺,重機槍配置到團部,旅部直轄迫擊炮、重機槍各一連,這些全系購自法、捷、比三國,在武器質量上甚至還超過中央軍一籌。

而川、黔以及青海、甘肅的地方軍閥與前者相比,實力和武器裝備則要落后得多,這也是紅軍決定向上述地區轉進的重要原因。尤其是作為突破烏江、四渡赤水等重要戰役發生地的貴州,地方軍閥王家烈、侯之擔部不僅人數少、裝備差,而且嗜吸鴉片,戰斗力極弱。出于長期割據的目的,他們也在黔北重鎮赤水建立了自己的兵工廠,即1924年軍閥周西城以原“官炮廠”為基礎擴建成的赤水兵工廠。該廠實行“公督商辦”的股份制,內設槍、彈二科,鼎盛時有2、3千人;除步槍外,還生產沖鋒槍、馬克沁、三十節式機槍及各種彈藥,不過質量粗劣。中央軍入黔趕走王家烈后,該廠交由四川軍閥劉湘接收,后拆遷到重慶。侯之擔部的步槍除部分漢陽式外多是仿自老式“九響毛瑟”的赤水造,同時有一部分赤水造的小迫擊炮、輕機槍和擲彈筒。陳云同志化名廉臣于1935年秋發表的《隨軍西行見聞錄》是最早公諸于世的關于紅軍長征情況的記錄,其中講述突破烏江經過時談到:“……侯之擔部雖號稱兩師,但槍彈均系其赤水兵工廠所土造,且無新式武器。這樣兵力,如何能當朱毛赤軍……侯部在河北工事中扼守時,赤軍當即以機槍、迫擊炮攻擊對岸侯部,侯部立即還擊。但侯部之手提機槍及花機關都系赤水兵工廠所土造者,射力不遠,不能達南岸……赤軍即一躍登岸,驅逐河邊工事內之侯部而占領其工事?!?。紅軍將這些赤水造步槍蔑稱為“九響棒棒”,繳獲后全部轉交給當地組建的游擊隊。而紅軍在貴州期間真正的“進項”來自于1935年2月間二渡赤水、再占遵義時與中央軍吳奇偉部的戰斗。據《紅星》報記載:“此役總計擊潰敵20余團,敵死傷千余,被俘2000余,我軍繳獲機關槍20余挺,步槍3000余支,子彈30萬發……”
川軍的裝備則差次不齊,即有進口的先進武器,也有重慶、成都的兵工廠自行生產的質量不高的產品。川軍第24軍在川康邊區阻截紅軍時,第5旅在野豬崗一帶和紅軍對峙。紅軍在對山以火力掩護部隊由山下向野豬崗仰攻,川軍的自造槍支因射程有限,無法打到對面山上的紅軍,只有向山下仰攻的紅軍射擊,但自己卻經常被對山上的紅軍直接一槍擊倒?!堕L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中有這樣一段記載:“……有人問一個曾在瀘定橋打過仗的原國民黨軍官,為什么紅軍在奪取瀘定橋的時候傷亡那樣少?他說,因為國民黨的槍支太陳舊,子彈都潮濕發霉了,大部分打不到河對岸?!边@雖然是笑話,但卻也有一定事實根據。而青海、甘肅一帶地瘠民貧,地方軍隊的裝備也較差。紅一軍團路過六盤山后,擊潰了甘肅軍閥馬鴻賓的一個團,結果卻只繳獲到“有資格放到古董店中去”的80支“十三太保”和“九響毛瑟”。為避免其流入民間貽害百姓,紅軍不得不專門派了兩個連去執行一項特殊任務——用石頭將這80支破槍一一砸爛。

紅軍的戰術
紅軍在經歷了湘江戰役的挫折后,很快便舍棄了“大搬家”的轉移方式,不再攜帶過多輜重,除少數幾門迫擊炮外,所謂的“重火力”只有各種輕重機槍。但紅軍很善于把有限火力集中起來使用,形成局部的優勢,這種辦法在生死關頭多次發揮了關鍵性作用。強渡大渡河時,紅軍以6挺重機槍、數十挺輕機槍的集中火力,成功掩護熊長林等17名突擊隊員渡河,奪取并鞏固了岸頭陣地。《隨軍西行見聞錄》中這樣記述:“……河之南岸,紅軍則布置機關槍及迫擊炮之陣地,并配置有特等射手,以配合船上的強渡部隊。當紅軍所駕之船離南岸時,劉軍即對之射擊。但紅軍不稍畏縮、勇往直前,竟抵河之北岸,當即一跳上岸。雖劉軍對之射擊,但只有四個受傷者,其余則一齊撲至劉軍工事內。此時劉軍一方驚于紅軍之英勇,膽氣已寒,又加河南岸紅軍之機槍迫擊炮瞄準射擊,劉軍幾不敢抬頭,而渡河之十余紅軍即占領劉軍工事而繳其一部槍支。聞劉軍有一機關槍手,正擬至高山陣地架機關槍,行不十步,即被對岸紅軍之特等射手射倒于地。因此劉軍全部向后退上高山。紅軍即搶守工事制止劉軍向下,一方則重駕船返至南岸載紅軍渡河。待紅軍渡過一營后,紅軍即向劉軍沖鋒。劉軍兵心已寒,全部潰敗……大部被其繳槍?!倍趭Z取瀘定橋的戰斗中,守軍有川軍一個營,而此時的紅軍連一發迫擊炮彈也沒有。但他們在240華里的連續急行軍中還是想方設法帶來了3挺機槍,指揮員楊成武將其布置在橋頭的制高點上。戰斗開始后,紅軍機槍手的準確射擊將對岸敵人打得抬不起頭來,掩護廖大珠等22勇士一舉奪橋成功。
紅軍的另一個辦法就是把好武器集中到少數精銳部隊中,組成一擊制敵的“殺手锏”,最典型的就是紅軍中唯一的“鋼盔部隊”——陳庚率領的紅色干部團。該團于1934年10月由彭楊、公略兩軍校和紅軍大學合編而成,戰士均系連排以上干部,裝備也優于普通部隊。土城戰役中,紅軍碰上實力較強的川軍“模范師”郭勛祺部,形勢一度不利。關鍵時刻干部團力挽狂瀾,由四營重機槍掩護,頭戴鋼盔的一、二營發起白刃沖鋒,一舉將敵擊潰,使紅軍轉危為安。當時敵人都知道紅軍有個戴鋼盔的干部團戰斗力強,以致于聞風喪膽。另一個紅軍精銳的例子是1935年10月15日陳云在共產國際會議上作《關于紅軍長征情況的報告》時特地提到過的紅四團:紅軍入滇后,該團偵察連采取化裝奇襲手段,“頭戴鋼盔,上穿四兜上裝,下著馬褲,腰纏精致皮帶,裹腿整齊。每人掛著一只從蔣軍那里繳獲的皮包,營以上軍官都配有望遠鏡……滇軍和黔軍的機槍都沒有我們這么多……”當地的敵人錯把他們當成了中央軍,一天之內紅四團不費一槍一彈地連下祿勸、武定、元謀三個縣城。楊成武后來曾寫過《智取三縣》專門記述這一戰例。

由于沒有穩固根據地支持,在紅軍最終了選擇運動戰而不是與敵人硬拼消耗后,主動發起戰斗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獲得武器物資的補給。陳云同志化名施平于1936年春發表的《英勇的西征》中就說過:“……我們的紅軍戰士,不大樂意同各省地方軍閥廝打,而只高興和南京軍閥交戰,因為擊潰了一個南京軍閥,通??偸堑玫酱笈Z食、軍械,而地方軍閥卻比較寒窮得多了……”紅軍在長征途中的習慣作法就是用繳獲來的好槍裝備自己,將替換下的舊槍用于武裝當地群眾,或是贈送給地方友好勢力,實在無法帶走的就地銷毀。
1935年4月,紅30軍在包座戰斗中殲滅敵胡宗南部49師,繳獲大批武器彈藥,除挑選其中較好的一部分補充部隊外,其余均付之一炬。紅軍在作戰前,時常要考慮“成本”的問題,也就是說繳獲一定要大于消耗,特別是子彈,否則就盡量避免作戰。紅軍進入甘肅后與地方軍閥魯大昌部交手,雖然將魯部徹底打敗,但紅軍在戰斗中消耗了近3萬發子彈,只繳獲來一些破舊槍支和因口徑不合而不能使用的子彈,因此紅軍認為這場戰斗是“賠了本”。這種情況一直到1935年10月7日,紅軍陜甘支隊第一支隊在固原縣青石嘴消滅東北軍何柱國部兩個騎兵連后才得以改觀。這次戰斗繳獲數百匹戰馬和10余馬車的槍彈和軍衣,但最使戰士們興奮的還是這些來之不易的子彈——楊定華在《由甘肅到陜西》中將其形容為“簡直看作比生命還要貴重”。1935年11月,紅一方面軍在直羅鎮戰役中殲滅東北軍牛元峰部1個師又1個團,以消耗12萬發子彈的代價,繳獲捷克造馬槍5000枝、輕重機槍250挺、子彈26萬發,這次豐厚的繳獲為鞏固陜甘蘇區、為將革命大本營最終安放在西北奠定了重要的物質基礎。所以當《紅星照耀中國》的作者埃德加·斯諾在1936年6月進入陜北根據地時,他看到的紅軍是由雜亂但不失精良的武器裝備起來的:“紅軍聲稱他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槍械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彈藥是從敵軍那里奪來的。……我所看到的正規軍基本上是用英國、捷克斯洛伐克、德國和美國機關槍、步槍、自動步槍和山炮裝備起來,這些武器都是大量地賣給南京政府的?!?/p>
紅軍使用的部分輕武器
步槍除各種毛瑟步槍及仿制品外,紅軍使用過的步槍還有日本三八式和英國恩菲爾德兩種。三八式6.5毫米步槍即后來所稱的“三八大蓋”,在當時而言是一種比較先進的武器,1917年北洋政府陸軍部通過泰平公司一次即購買過4萬支,后來奉系、粵系、晉系都曾大量進口過。山西軍人工藝實習廠1924年開始仿制,最高曾月產3000支,東三省兵工廠也有仿造。紅軍在創立初期即接觸到這種步槍,如廣州起義的主力——教導團就全部裝備的是從奉軍手中繳獲的三八式。而西路軍西征途中遇到的馬步芳、馬步青所部,也裝備有部分新購進的三八式步槍。
紅軍使用的恩菲爾德步槍主要是一戰前后生產的MK Ⅱ或者MK Ⅲ型,采用獨特的后閉鎖榫及閉膛時才進入待擊的設計,射速快、精度好、堅固耐用,缺點是重量較大。由于其口徑是國內較少使用的7.7毫米,因此應用不象德、日式步槍那樣廣泛,甚至不及俄式“水連珠”步槍,主要分布在受英國殖民勢力影響的長江流域,江浙和四川的地方軍閥部隊都有所裝備。另外,藏區由于與當時屬英殖民地的印、巴地區相鄰,英式武器輸入比較方便,因此該槍使用較多。
輕機槍在反映長征的影視作品中,我們看到紅軍使用的輕機槍都是捷克ZB26。由于該槍閉鎖可靠、更換槍管迅速,因此很快成為后來國內輕機槍的主要品種。當時使用的ZB26除了進口,還有大沽造船所、重慶武器修理所、廣東兵器制造廠和鞏縣兵工廠仿造的,不過除鞏廠產品外質量均較差。事實上,紅軍當時使用最多的輕機槍還有哈其開斯M1922/26,該槍有多種口徑和供彈方式,國內進口的都是7.92毫米,使用25發彈板供彈,槍管可以更換。該槍為導氣式原理,性能可靠,缺點是重量較大,超過14公斤。山西軍人工藝實習廠亦制造過這種槍,月產曾達20挺。1932年6月國民政府兵工署召開全國制式兵器會議,打算以其改進型為制式輕機槍,雖因抗戰爆發未能實現,但也是對該槍性能的一種肯定。

紅軍使用過的輕機槍還有“勃朗寧”、“歪把子”和路易斯機槍?!安蕦帯奔床蕦嶮1918的各種仿制和改進產品,是紅軍裝備的綜合性能最好的一類輕機槍,產地包括美國、比利時等國。其中比利時生產的稱為FN M30,是在M1918基礎上改進而來,外形與美國原品有較大不同,口徑為國內通行的7.92毫米,因此使用更加廣泛。這些機槍不僅中央軍中有裝備,地方部隊也有使用,特別是滇軍,曾大量進口過比利時造勃朗寧機槍。紅一方面軍進入云南后,在與滇軍的戰斗中繳獲過這種武器,而紅四方面軍在第四次反“圍剿”時也繳獲過一定數量的美國造勃朗寧機槍?!巴岚炎印奔慈毡敬笳?1年式6.5毫米輕機槍,特點是采用漏斗供彈。該槍1920年代中期裝備日軍,但1924年東三省兵工廠就開始仿制,稱十三年式輕機槍,1928年正式投產后改稱十七年式輕機槍,月最高產量40挺。紅四方面軍在鄂豫皖蘇區同中央軍和西北軍作戰時,繳獲過不少這種機槍,并在1933年初入川后粉碎“三路圍攻”的戰斗中發揮了重要作用。紅11師在進攻雞子頂的戰斗中使用了10余挺“歪把子”,一下便打垮了川軍劉存厚部一個團,取得竹峪關大捷。路易斯機槍又稱“轉盤機槍”,是一戰中英軍的制式裝備,口徑7.7毫米,采用上置的圓形彈盤,槍管外有大型鋁制套筒,紅二、六軍團中曾有少量裝備,紅9軍在1933年萬源保衛戰中也從劉湘所部手中繳到過這種武器。
重機槍紅軍使用的重機槍包括水冷和氣冷兩類。水冷式主要是馬克沁和三十節式。除德國原產品外,紅軍接觸較多的馬克沁還有兩種國外的變形,一種是英國維克斯7.7毫米機槍,一種是俄國索科洛夫7.62毫米機槍,前者冷卻水筒表面帶有橫向棱槽,采用特殊的籠狀槍口消焰器,后者則改用雙輪式槍架并帶有護盾。馬克沁是舊中國最普及的制式機槍,有金陵兵工廠、廣東兵工廠、鞏縣兵工廠、漢陽兵工廠、大沽造船所等10余個廠家仿造過,多數仿自M1899及M1908/15,結構大同小異,鞏廠還仿造過俄式輪架馬克沁。當時最新式的是金陵兵工廠根據M1908/15改進的24年式,特征是消焰器后的圓形遮光片。該槍投產后被迅速投入到“剿共”一線,當1935年夏內蒙德王赴北平要求政府撥發武器時,何應欽曾對他說:“現在新式機關槍都用以‘剿共,不能多撥?!眹a重機槍數量僅次于馬克沁的是三十節,其生產廠除漢陽外,還有上海和華陰兵工廠等,1931年時全國月產超過140挺。該槍是根據美國勃朗寧M1917測繪仿制,外形與馬克沁相似,但機匣尾部是手槍式獨立小握把而非立柱式雙握把。
進口的氣冷式重機槍主要有法國哈其開斯和日本的三八式、大正三年式。哈其開斯是其中使用最多的型號,從民國初年開始進口,常見的為1914式,口徑7.92毫米,特征是采用30發彈板或250發鋼制彈鏈供彈,槍管后部有大型散熱片,機匣尾部有方便操作的握環。該槍從地方軍閥到中央軍都有廣泛裝備,其1930式還一度有希望取代馬克沁成為全國統一的制式重機槍。三八式、大正三年式都是哈其開斯的改進產品,日本曾利用這些武器來扶植親日的地方實力派,因此早期使用該槍較多的是袁世凱的北洋軍,后期則包括粵系、奉系和晉系軍閥,后者還分別進行了仿制,如廣東兵工廠、山西軍人工藝實習廠仿制過三八式6.5毫米重機槍,東三省兵工廠則根據三年式生產了十三年式重機槍,口徑有6.5毫米和7.92毫米兩種。

沖鋒槍和自動手槍《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在講到強渡大渡河的17勇士時,稱他們“每人裝備一支駁殼槍、一挺花機關、一把馬刀,還有8顆手榴彈……”。這里提到的“花機關”,就是指德國MP18/28沖鋒槍,正式的叫法是“白格門(伯格曼的音譯)手提機槍”。1925年漢陽兵工廠率先仿制MP18,但口徑改為7.63毫米,1926年上海兵工廠和金陵制造局也開始仿造,兩年中共生產了6000支,廣東、鞏縣兵工廠和大沽造船所也先后仿造此槍并有所改進,口徑包括9毫米、7.65毫米和7.63毫米。由于這些武器具有木制全槍托、左側橫置彈匣的共同外形,而且槍管護套上布滿圓孔,因此通常將其統稱為“花機關”。
“花機關”對紅軍而言并不算新鮮,因為此前國內已經有比較廣泛的使用。紅軍在長征中遇到的各路敵人中,即使是較弱的川、黔、甘、青等的地方軍閥,都裝備有多少不等的“花機關”,《隨軍西行見聞錄》甚至提到少數民族武裝擁有的這種武器:“彝家均有武裝,有數千快槍并有少數手提機關槍,均繳自漢軍……”。紅軍在建立根據地的作戰中,已陸續繳獲過部分“花機關”。如1931年9月第三次反“圍剿”,紅四軍在興國方石嶺全殲敵52師韓德勤部,就繳獲過20多支“花機關”。為滿足部隊急需,洪湖、鄂東南、閩浙贛等兵工廠都曾少量仿造過“花機關”,銀坑彈藥廠也用步槍彈殼改制過沖鋒槍彈。中央紅軍在離開江西時攜帶的武器中,就包括271支“手花機關”和6.7萬發沖鋒槍彈。外國傳教士R.A.勃沙特在和紅二、六軍團長征隊伍共同生活一年之后,在1936年10月寫了一本《神靈之手》,其中提到一個紅軍小戰士,因為他出天花時留下了麻子,被戰友們善意地起了一個“小機關”的綽號,意思是說他的臉像“花機關”的護套一樣,這至少說明當時紅軍對這種武器是非常熟悉的。
而德國M1932自動手槍對于長征途中的紅軍來說,卻是一種新式武器。該槍增設了在卡爾·威斯汀格專利基礎上設計的單、連發機構,使用加長20發彈匣,因此通常稱為“快慢機”或“20響”,裝上木制槍套后外形和火力都接近于沖鋒槍,而在實際戰斗的確也是把它當作沖鋒槍來使用的。《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中曾記述1936年3月,紅二方面軍6師18團與敵萬耀煌縱隊在章壩附近的一次遭遇戰,紅軍以重大犧牲為代價繳獲了8支敵人剛剛裝備的“快慢機”。當時18團遇上的恰是萬耀煌的指揮部,雖然萬部并非嫡系,但按當時國內軍隊指揮機關的慣例,其衛隊還是配備了相當數量的M1932之類的速射武器。不過18團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武器,在石阡以西突破敵人封鎖線、殲敵23師一個營時,就繳獲過一支“快慢機”,時任師政委的廖漢生將軍在回憶錄中談到:“過去我們的駁殼槍都是打單發的,這次繳的20響駁殼槍既可以打單發又可以打連發,手指頭勾住扳機不松,嘩嘩嘩……20發子彈全打出去,象機關槍一樣。這是我們部隊第一次繳到20響駁殼槍,郭鵬師長高興得愛不釋手,于是成均團長、余秋里政委把這支槍送給了郭師長?!?/p>

在各次戰斗中繳獲的“快慢機”實際上成為紅軍長征中的重要裝備之一,在婁山關、大渡河、瀘定橋等一系列戰斗中,突擊隊員們依靠其猛烈火力,一再成功將紅軍帶出了絕境。裝備最多的當屬紅四方面軍,長征中在和胡宗南部的戰斗中曾有多次繳獲,這些武器后來在西路軍的倪家營子、石窩等一系列悲壯戰斗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據時任紅30軍代理軍長的程世才回憶:1937年4月,在走出祁連山后,發生了西路軍歷史上最后一次大規模戰斗——白墩血戰。當時西路軍余部被兩個旅的馬家軍騎兵分割包圍,當敵人馬隊已沖到30米內的危急關頭,程世才和警衛員硬是憑借7支“快慢機”的火力,從1700名敵騎的兩路包抄中殺開一條血路,最終帶著最后近500人突出重圍。
手榴彈手榴彈是紅軍的重要裝備之一,也是除大刀、梭鏢和復裝子彈外,紅軍唯一能大量制造和裝備的武器。中央紅軍出發時共攜帶76526枚,幾乎達到人手一枚。紅軍常用的手榴彈有兩種——木柄手榴彈和麻尾手榴彈。當時的木柄手榴彈有鞏造、漢造、晉造、寧造等式樣。鞏造仿自德國M1924式,但改用鑄鐵彈體和鉀梯炸藥,晉造、漢造、寧造構造與鞏造相近,個別尺寸有所不同,其中晉造按體型大小又分為若干號。雖然1934年根據地兵工廠便能制造木柄手榴彈,但因為制造要求和成本較高,所以紅軍使用的木柄彈幾乎全為繳獲,自行生產的全部是無柄的麻尾手榴彈。
麻尾手榴彈國內同樣使用較早,北伐時曾大規模使用,上海、金陵等兵工廠也短期生產過,廣西炸彈廠一直生產到1936年,主要供給地方軍閥部隊,因此長征中紅軍的對手也常常使用這種武器。紅軍生產的麻尾彈沒有統一的型號,各根據地自行組織生產,但都采用鑄造彈殼,彈殼外形有蛋形、梨形及瓶形等,大小不一,外表一般鑄有縱橫溝槽,有的制造精細的還鑄有鐮刀斧頭圖案及標語口號。彈殼較大的一端裝有撞針、撞針簧、碰火等組成的碰發機構,撞針平時靠保險銷或鐵皮制成的保險片固定,另一端一般鑄有或焊有圓環,拴有一條長近半米的麻、棕或皮條制成的繩辮,“麻尾”之名即來于此。使用時的方法類似于投石帶,用手握住繩辮末端,掄圓后甩出,近距離時直接手握彈體投出,彈體在空中飛行時繩辮拖在后面,確保彈體前端著地發火。紅軍制造的麻尾彈除鑄鐵殼外,還有大量的銅鑄彈殼,原因是銅的熔點稍低、便于鑄造,而且其材料以銅錢為主,來源廣泛,再者就是銅質軟,手工即可加工彈殼口部的螺紋。長征中,紅四方面軍的隨軍修械所一直堅持生產這種手榴彈,供給部隊需要,西路軍即使在倪家營子被圍的艱苦環境中仍沒有停止生產。但麻尾彈攜帶不便,特別是性能比較落后,由于引信部分外露,容易受潮和發生意外,而且其發火方式很不可靠,落在水中及軟地上即不能正常起爆,也不能在空中爆炸,因此長征結束后逐漸停止了使用。

長征中使用手榴彈最多的一仗便是奪取臘子口。臘子口是紅軍遇到的最難攻克的天險要隘,寬僅丈余,敵人在隘口內設有機槍工事,以交叉火力封鎖隘口,并在山腰上布置一連守兵,見紅軍進攻便向下猛擲手榴彈。紅軍進攻一天一夜均未得手,傷亡很大。1936年發表的楊定華所寫《雪山草地行軍記》中這樣描述戰后戰場情景:“……隘口周圍五十米內單不爆炸之手榴彈就有一兩百個,樹木則被炸成殘灰……”。紅軍最后贏得戰斗勝利的法寶也是手榴彈,紅2師師長陳光親率17名戰士,夜間從左翼攀登上山,然后迂回到右翼山上敵人據點,以手榴彈進行猛攻,守敵相繼敗走,隘口內的敵人怕被包圍也隨即撤退,紅軍遂乘勝占領臘子口。
結語
相信讀者看到這里時,已經對長征中的紅軍有了一個全然不同的認識。在遠離根據地、又沒有任何外來支持的情況下,紅軍需要面對數量超過自身十倍的敵人,在武器的總數和質量上,特別是重武器方面,遠遠不能與敵人相比。雖然紅軍的裝備中不乏以舶來品為主的新式槍械,但這些輕武器上的某些暫時優勢,卻也因為缺乏后勤保障和總體上的劣勢而被抵銷掉了。紅軍之所以能夠取得長征的最后勝利,歸根到底是因為有了黨中央的正確領導和百折不撓、勇往直前的革命精神的支撐。這種長征精神是歷史饋贈給中華民族和全人類的最寶貴的精神財富,才是紅軍最具威力的武器。
(編輯/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