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想說愛你真的是不容易。天上的星星很多,卻沒有一顆是屬于我們的,城里的摩天大樓也很多,卻沒有一間我們能夠買得起。
每天下班,拖著疲倦的步履匆匆趕回很遠的父母家。當萬家燈火闔家歡聚的時刻,我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地在自己結婚前的房間敲打著鍵盤,為趕明天辦公室的發言材料而忙碌著。此刻,2歲的女兒和妻子卻在岳母家。
結婚整整四年了,我和妻子就這樣一直分居而過,因為沒有房子、沒有人照看女兒、沒有太多的收入。為了每月區區幾百元的收入,妻子不得不每天從西郊的娘家趕到東郊的單位上班,作為臨時工的她無法享受正式工的待遇,那種把人不當人的倒班加連班簡直是一種痛苦,一種對人生理和心理的摧殘,一個星期中只能回來兩三次而已,還時常要搭乘末班公交車趕回娘家。每月一次的見面對我們這對同處一座城市的夫妻來說,漸漸成了一種奢望,還談什么其他。
父親是尿毒癥患者,依靠每周三次的血液透析維系生命,還同時患有糖尿病、白內障,他的生活主要靠母親照料,家里實在沒有能力再照顧一個費心費力的孩子。女兒從一出生就呆在姥姥家,因此岳母從小就教女兒改稱她為“奶奶”,稱我母親為“姥姥”!對我也像對上門女婿那般,從來不教女兒喊“爸爸”。每當聽到呀呀學語的女兒在岳母家“奶奶、爺爺”地稱呼著,我便不由得一陣陣心酸,最后一點點男子漢的自尊也蕩然無存,骨頭里都是一種無奈,一種屈辱順著血液蔓延,頃刻間直沖頭頂。
為了照看孩子,妻子一直住在娘家,而我由于工作的原因,經常加班、值班,習慣了一年四季住在辦公室里。這種不太正常的婚姻現象就這樣一直維持著,以至于單位上經常有好心人給我這個“單身”青年介紹對象,我一再向別人如此這般解釋之后,總是換來懷疑的目光和異樣的眼神,弄得我時常哭笑不得。
愛人,想說愛你不容易。沒有家的我,就像一棵孤零零的小草在生活的寒風中發抖。即便是生病,每每陪伴我身邊的也只有年邁的母親,照料一老一少兩個病號,望著母親的白發和忙碌的身影,除了深深的自責之外我還有什么奉獻給我的親人。我無法享受正常人的天倫之樂,無法在夜深人靜時聆聽妻子的傾訴,無法感知女兒在夢鄉中的鼾聲,無法在周末攜妻子女兒外出游玩,無法了解女兒內心的世界,甚至無法在岳母家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來……我欠妻子女兒的實在是太多、太多,愧疚和自責不止一次拷問著我的靈魂。
看著妻子由于長年的加班日漸憔悴的面容,我不止一次想勸她回家,或者重新找一份輕松一點的工作,可話到嘴邊又被現實硬生生給擋了回去。我的收入有限,女兒還小,今后入托、上學需要大量的花費,父親有病,弟弟正在讀研究生,一系列的開銷歸根結底需要金錢來支撐,最主要的是我們連屬于自己的房子都沒有,蝸居、借宿在雙方父母家中,這也是岳母最瞧不起我的地方。幾百元的收入雖然少了一點,可是對我們這個家卻是那樣的重要,想到這些現實的東西,我最后竟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
為了掙錢,為了女兒將來的成長,為了我們能夠早日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最重要的是為了女兒能夠堂堂正正地叫我的母親一聲“奶奶”。我不斷尋找一份又一份的兼職,可惜,命運總是在和我開玩笑,一次次的努力之后,我才發現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除了寫作賺點稿費之外,其余的兼職均告失敗。單位的工作本身非常繁忙,就連周末都要加班,職場上的競爭又是異常的激烈和殘酷,面對越來越多的新面孔,應對自己的本職工作就非常不易了,兼職最起碼的時間我都沒有,還怎么開展自己的“副業”。
從夢想到行動,再從行動到現實,最后又回到了夢想,我才發現自己居然轉了一個大大的圈子之后又回到了原先的起點,生活真的是和我又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人生的圈子有時竟是那樣的狹小,唯一的收獲就是不再輕言下海、兼職、創業之類的話題,守著一份工作,認認真真地干好,或許才是我的正確選擇。
愛人,想說愛你真的是不容易。但不管如何我都會繼續努力下去,就算是付出再多、失去再多,哪怕是從頭再來,因為我胸膛里流著的始終是一腔熱血。
摘自《中國青年》2007年11期
編輯/麻 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