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殺

獵人是山里面最優秀的獵人。因為獵人知道要做一個好獵人，不僅要彈無虛發，更需機智的謀略。

獵人之所以優秀，是因為他懂得誘殺，而不是搏殺。他知道兇猛的豺狼虎豹是惹不得的，動輒便有性命之憂。而性情溫順的鹿兔馬羊是可以大開殺戒的。

獵人機智但有些陰險，他不射殺第一只獵物，而是打傷后捉住，當誘餌縛于樹上，自己躲在樹叢中悠然地等待著。等獵物的哀鳴聲喚來同伴時，獵人才從樹叢中伸出烏黑的槍管精確射殺。

獵人知道弱小的動物要依群而生存，群內有著高尚的互助精神。正是這種高尚精神的存在，才使獵人每次都能滿載而歸。所以獵人經常在歸后偷偷地笑，笑那些獵物蠢不可言。

那天早晨，獵人像往日一樣躊躇滿志地上山。雨過天晴后的山比往日更清秀嫵媚，泥土的清香和鮮花的芬芳在林子里彌漫著。

獵人聽到了鹿鳴聲，他頓時精神一震，腳步便歡快起來了。

鹿鳴聲是從林子中央的一片空地上傳來的。空地上的三只鹿渾然不知危險已經籠罩了他們，依然沉醉于嬉戲之中。獵人躲在樹叢中開始謀劃槍口下的第一個目標，他很快就發現了那一只公鹿、一只母鹿和一只屁崽。

獵人緩緩地舉起了槍，那只鹿崽在槍聲中晃了一下便倒在地上。公鹿和母鹿聞聲一驚，可跑出兩步卻回頭看見了跪在地上的鹿崽，于是便仰天哀鳴。獵人正為自己的計謀得意時，那兩只鹿在凄厲的鳴叫聲中一步一步地走近了鹿崽。

當獵人再次舉起槍管的時候， 四面的林子突然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鹿鳴聲，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近。獵人正暗自喜歡，就看見有許多鹿從樹叢中涌上了那片空地，齊聲長鳴。

又一聲槍響，一只鹿轟然倒下了。血汩汩地噴涌而出，染得草地一片赭紅。鹿群沒有因為驚嚇而逃散，鳴叫聲卻更加凄厲。鹿群的哀鳴聲在獵人聽來便是一曲高亢的凱歌，嘹亮的凱歌刺激得獵人血脈亢奮不已。

隨著槍聲接連響起，七八只鹿已凜然倒下了。獵人胸腔里燃起的熊熊激情不得不因彈藥的耗盡而熄滅。

鹿群依然哀鳴著。獵人燃起一支煙悠然地等待著，想等到鹿群散去后再收獲這次誘殺的碩果。正當獵人瞇著眼樂時，鹿群卻炸開般地逃散了。

獵人鉆出樹叢，突然聞到一股濃烈的腥臭。獵人回頭望了一眼就發現身后一只斑斕大虎正向他逼近。這附近怎么能有虎哪?就是有虎，聽見槍聲早該嚇跑了呀?

獵人突然顫栗了：那群鹿!那群鹿在誘殺他! 它們用身體耗光了子彈，那哀鳴聲不僅召來了老虎而且掩蓋了槍聲!

獵人終于在一聲虎嘯中沒有了氣息。他在臨死也沒弄明白、溫順軟弱的鹿怎么會誘殺自己?

(舒情摘自《慧語·梨花》2005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