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男：最低調的影后

孫　冉

導演固定與一個女演員合作，并不新鮮。僅中國內地而言，早有張藝謀和鞏俐，后有賈樟柯與趙濤，王全安與余男應是最低調的一對

2月19日(農歷大年初一)凌晨，第57屆柏林電影節(jié)頒獎典禮上，中國影片《圖雅的婚事》獲得最佳影片金熊獎。這是繼1988年張藝謀的《紅高粱》和1993年謝飛的《香魂女》和李安的《喜宴》之后，相隔14年中國影片再次獲此最高獎項。

王全安在發(fā)表感言時興奮地親吻女主角余男。兩人合作9年，僅有的3部作品都送去了柏林參展，此次獲獎有點終成正果的感覺。

余男的表演也是影片最大的亮點，首映式后長達5分鐘的熱烈鼓掌是對這個年輕演員的直接肯定。

王全安每一部作品都能看到余男的身影，每個女主人公都帶有鮮明的余男印記，很多人稱她為王的“御用女主角”。王全安說，這是因為無法把要做的事情和別人聯(lián)系起來，自己做片子的復雜度，一般的演員根本不能在短時間之內領悟。

余男說，自己對電影的期待和選擇，表演方式都和王比較契合。他對女性個性的表達，是她認為最好的。一次又一次合作的成功也證明這一點。

“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人”

余男算是國內最低調和低產的影后了。和王全安合作的僅有的三部電影，卻為余男拿下法國杜威國際電影節(jié)(2000年《月蝕》、2001年《驚蟄》)、中國電影金雞獎(2003年《驚蟄》)、法國巴黎國際電影節(jié)(2004年《驚蟄》)、中國大學生電影節(jié)(2004年《驚蟄》)、中國電影表演家協(xié)會(2004年《驚蟄》)等數(shù)個最佳女主角。

見到余男，第一感覺是她的隨和。穿著普通，素面朝天。完全不像一個獲過多個電影節(jié)獎項的影后。不回答問題時她低頭抽煙，說話時很認真地看著你，黑亮的眼睛充滿笑意。

余男不很善談，一旁的王全安總是熟練地把記者的話題接過來，似乎怕她說錯話。但比起滔滔不絕的王全安，余男實在得很可愛，一個典型的東北女孩。

9年前，余男還在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讀大四，特立獨行，每日逃課看片。王全安則是個西影廠寫劇本的，整天昏昏噩噩。

有一天，王全安終于寫累了，打算拍一部電影。這部電影就叫《月蝕》。

王全安拿著《月蝕》的本子找到了北京電影學院。第一次和余男見面時，她正在和人吵架，對方還是老師。王全安默默看在眼里，覺得這個女人很不一般。

那時他對余男的印象只是，這樣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人，應該來演藝術片。

可余男自己最清楚自己，用她的話說，她當時反叛得厲害，不愛上課，逃避老師，每天白天泡在拉片室看片，晚上徹夜看書。

拿到王全安的本子，余男沒有看到一點藝術片的感覺。她覺得角色還算簡單，大膽地接下了。

《月蝕》講述一個女人的白天和黑夜。前者積極向上，后者放任墮落。一人分飾兩角，人格分裂到了極至。

在后來的合作中，王全安在余男身上看到的這一特質，就是在心底深處，這個女人隨時都可以像火山一樣爆發(fā)。

兩個人一合作，問題立馬出現(xiàn)。

余男感覺王全安簡直就是個神經質，而且嚴格得讓人害怕。每天余男只能睡兩三個小時，“藝術片的女主角的確不好當。”

《月蝕》殺青后，直奔電影節(jié)，在隨后法國的杜威電影節(jié)上即獲得最佳女主角。

這倒讓余男不安起來。難道我真的就那么好嗎？這個問題影響了她好久。

余男覺得拿獎也該慢慢來，有個苦盡甘來的過程，這么早成名，她很怕成為一個終結。

獲獎為余男帶來了名聲和關注，法國商業(yè)片《狂怒》找到了她。

遠赴巴黎生活了近一年，學語言，排練，實際拍攝。全劇組只有她一個亞洲人，但余男脾氣絲毫未變。她同樣會為了一句聽似平淡的外號跟導演翻臉。

“拍國外的片子不見得就是國際明星了”

《月蝕》獲獎后，王全安始終在考慮一個問題，“拍電影拿獎和為拿獎而拍電影是不是兩件事？”

在這期間，王全安又拿出了《驚蟄》的本子。

與《月蝕》的城市題材不同，《驚蟄》的視角放在了農村，依舊關注的是女人。

這是一部典型的藝術影片，說的是一個農村婦女出外打工，由于不適應城市的生活，回到家鄉(xiāng)，但都市的生活經歷已經使她的思想悄然變化，她的生活由此徹底發(fā)生了改變。

拍《驚蟄》時，王全安根本沒有考慮別人，當時余男回國僅一個月，就去了陜北農村，開始了《驚蟄》的拍攝。

對于一個從未到過農村的人來說，余男并未覺得蹲在地上與大家一起吃面有什么不妥，“只要夠地道同樣很過癮”。兩人第二次合作，余男更清楚了王全安的要求，標準也更嚴了。“塑造角色主要是心態(tài)問題，別把自己放得太高，你要演農村人，得尊重他們，拉成一個陣線，按他們的行為方式思考，和他們一起混熟了，表演時就沒有距離感。”

《驚蟄》為兩人再次帶來許多電影節(jié)的獎項，其中包括金雞獎影后。

“在金雞節(jié)上，有評委甚至說這是個反動電影，怎么能拿到這里來。最佳影片不可能，主題不好，但論表演余男在里面已經很強悍了，給了她一個最佳女演員。這是個進步，從一個異端到現(xiàn)在(獲獎)。”

從金雞獎開始，王全安開始意識到自己今后該要拍正常的電影了。

王全安打算拿出一部主旋律、宏大敘事的片子來。于是，他開始籌劃《白鹿原》。這插空，余男又開了小差。

她參加了美國動作片《權杖》的拍攝，出演女主角，用英文演出。這讓她感覺很過癮。已經出演兩部高水準國際電影的余男，對此卻并不引以為傲：“我不認為拍了國外的片子就是國際明星了，素質是第一位的，這需要太多東西的積淀。這就是為什么認為張曼玉、鞏俐才是成功的。”

從合作到一體

《白鹿原》的宏大，讓王全安和編劇蘆葦都有些犯怵，準備了兩年，都不忍下手。于是，就有了《圖雅的婚事》。

兩人的合作到這會兒已經不再是溝通的問題了，而是在做同一件事，只是在一件事里大家分工不同。

《圖雅》最早是余男提的，劇本創(chuàng)作過程，余男也一直跟著，并非算為她量身定做。

這次扮演一個蒙族女人對于余男來說是她表演生涯上最大的挑戰(zhàn)。余男在《圖雅》中的出場相當震撼，一個女人吆喝著幾百只牲口，喊口號讓龐大的駱駝跪下來載人，“這已經完全是一個老牧民的氣勢。”王評價說。在體驗生活前，王全安不怎么讓余男看劇本，只是讓她把角色做的事都做得熟熟的，幾個月下來，她已經和當?shù)厝藴喨灰惑w，儼然就是一個優(yōu)秀的牧民。

在拍攝中，余男還需要協(xié)調和非專業(yè)演員之間的關系，以她的表演帶動其他演員的強度。這些都早已超過了一個演員在電影中所發(fā)揮的作用。有時余男會開玩笑說，如果王全安在片場發(fā)火，一定是沖她，既因為她第一個拿到劇本，又因為她承擔著電影的質感。

王全安說他和余男就是這樣在電影里自然地，相互支撐著過來。

余男說，從《月蝕》開始，為自己奠定了一個比較高的藝術片的基礎，所以她選擇的電影都有相對難度，不是一上來就能演的，她說她喜歡這樣的過程，如果不這樣反而覺得很疲累。

王全安欣賞的正是余男這種真性子，“大家在一起待太久了，表達的本質肯定會和她個性中的東西有關聯(lián)。而且她的表現(xiàn)方法也是多重的，有很不可思議的東西。”

如今，二人又要開始第四部作品《紡織女工》的拍攝，余男在片中飾演一個陜西紡織城中上萬“紗妞”中的一個。余男仍是絕對的女主角。不過，從這部影片開始，將會有多位演員共同出演。

今年余男也將陸續(xù)有幾部與其他導演合作的片子問世，臺灣導演李蕓蟬的《基因決定愛上你》和王小帥的《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