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假硬幣的自傳等

龔　純等

一元假硬幣的自傳龔純

我的出生是個謎。

到目前為止，我對我的出生地一無所知，只知道那是個燈光昏暗的小房子。主人生怕我們出生的啼哭聲驚到鄰居，關閉了所有的門和窗。沒有洗禮，沒有祝福，只有主人的竊笑。如此偷偷摸摸地誕生，注定了我的悲劇人生。

在一個黑黑的袋子里，我和所有的孿生兄弟被人運上車。前途如何?沒有誰知道。經過漫長的顛簸，車突然停下了。就聽見幾個男人討價還價的聲音，不一會，我就更換了主人。

這樣被折騰了好幾回，我身邊的兄弟越來越少。每次，我們通過相互的撞擊表示告別，低沉的悲嘆讓人難忘。最后，我終于落在一個眼光貪婪、形象邋遢的中年男子手里。他用手指捏起我，放在眼前把玩，露出怪異的笑。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人類，顯然，我有些失望。

在一個黃昏的時候，我從中年男子手里滑了出去，陪同我的還有幾個真真假假的兄弟，我們給他換回一個大大的西瓜。他有些緊張，直到看見賣瓜的老頭把我們丟進鐵盒，他才松了口氣，拿起西瓜輕快地走了。

經歷了多次的離別，這次沒有傷感。我知道，我的人生真正開始了。

活著，就應該體現自己的價值。我為我能夠交換西瓜高興了一個晚上。但好景不長，第二天上午，當我作為零頭找給一個精明的婦女時出現了問題。“這是個假幣呢!”女人驚訝地叫道。“假幣?”老頭很吃驚，“怎么會是假幣?”他拿起我，用那深凹的眼睛細看。“還行啊，不像是假幣啊!”老頭不太自信地說。“反正我不要，給我換一個!”老頭只好換了一個。

這一幕讓我一下子跌進了無底的深淵。“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不知怎么的，我想起昨晚老頭所看電視中的這句話。被人拒絕，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啊!

問題出在什么地方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老頭很可憐，聽他說，一斤西瓜只賺幾分錢。如今我被人拒絕，他怎么不傷心?為了體現我的價值，他必須把我用出去。

第二天清早，他把我交給他六歲的孫子，叫他去買兩個米粑粑。我猜老頭可能這樣想：即使被別人發現也不會責怪小孩吧!想不到的是，我居然蒙混過關!賣米粑粑的老頭不知是老眼昏花，還是太相信小孩，看也沒看，把我扔進了錢箱。我多高興啊!又做成了一筆買賣。

但，也是好景不長，在一次找零的時候，我又被一個買菜的婦女發現了。為什么女人都這樣心細呢?總是破壞我的理想!從這個時候起，我對女人就沒有了好印象，尤其是家庭主婦!

賣米粑粑的老頭也很辛苦啊，看他看我的神情，我恨不得鉆到地下去。用，必須用出去!老頭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我答案。當一個馬馬虎虎的年輕人手里拿著牛奶和報紙過來買米粑粑的時候，我又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我再一次蒙混過關。

“媽，你看這塊錢，像不像個假幣啊?”年輕人在家里玩了半天的電腦游戲，無意中拿出了我，看出了破綻。“真是個假幣呢!你怎么也不小心點，看都不看就收下了?”女人責怪兒子。年輕人一臉委屈：“我哪知道一元錢也有假幣呢?”“錢給我，明天買菜的時候，我再用出去!”這樣，我又落到女人手里。郁悶啊!

第二天早晨，女人買了一籃子菜，但始終沒有把我用出去，當她路過早點攤時，她看到了一個賣豆腐腦的老太婆。于是，她走上前：“來杯豆腐腦!”說著拿出我，并用油膩的手蹭了蹭我，我似乎變得有些光亮。老太婆接過錢，瞅了一下。女人不耐煩地說了句：“快點啊，我還有事!”老太婆于是把我丟到盒子里。

這次，我的收獲是：不僅買了一杯豆腐腦，而且幫女人找回了五角錢。等女人一走，老太婆拿起我一看，臉色就變了。

原來賣豆腐腦的老太婆和賣米粑粑的老頭是兩口子。老太婆把我拿給老頭，老頭罵了句“黑良心”。

有緣，真是有緣。我在一旁想。

過來一個戴眼鏡的男子買米粑粑，掏出五元錢。這樣，我很快又搬家了。

原來眼鏡男子竟是名老師，我聽見他在家里念詩呢!這可是我遇到的人類當中最有文化的一個。只聽他有感情地念：“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云彩。……”“買份晚報，”下午的時候，老師出去買報紙。報攤的老板又是個女的，“假幣呢!”女人喊道。老師有些羞澀，似乎做壞事被人抓住了。他看了看我，說：“怎么會這樣呢?”然后重新拿出一元錢。

早晨，老師拿出我，有些不安，他用手摳了摳我身上的銹跡，然后用毛巾擦了擦。上車的時候，他有些惶恐地把我投進無人售票箱，司機沒工夫看，人太多了!

我突然掉進黑洞洞的箱里，潮濕悶熱，讓人難受。

“又是一堆假幣!”汽車公司的人在清理錢箱后，搜出我們這些偽劣者。我仔細一看，發現了好哭了。一個圓東西也在哭，我一看，不認識!他說他是游戲機牌，不知何故就到這里來了。哎，同是天涯淪落錢啊!最終，我被熔化成鐵水，鑄成一塊黑鐵，恢復了我的本來面目。在我短暫的一生中，我對人類有了清楚的認識：他們是一群追求真實，拒絕虛假的生靈。像我這種虛偽之徒，注定得不到喜愛和尊重。但，我想虛假嗎?

我想起老師念的那首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以此作為我——一枚假幣的墓志銘。

(作者系武漢市第二職業教育中心學校教師)

插圖／嘎子陳

蓮花和淤泥的較量望山

第一次較量：

不管淤泥怎樣壓迫，蓮花都站起來了!

不管淤泥怎樣圍堵，蓮花都走出來了!

不管淤泥怎樣褻瀆，蓮花都“清香益遠”了!

不管蓮花怎樣無言，她都成了“花之君子”，“人之君子”!

第二次較量：

不管蓮花怎樣“清香益遠”，人們都開始關注淤泥中的實惠了!

不管蓮花怎樣揭露淤泥，人們都開始與淤泥為伴了!

不管蓮花怎樣控訴淤泥，人們都急急忙忙地成為淤泥了!

不管蓮花怎樣苦苦哀求，淤泥都紛紛把蓮花掩埋了!

第三次較量：

盡管淤泥帶來的實惠那么大，有的人也開始追思蓮花了!

盡管與淤泥為伴那么久，有的人也開始呼喚蓮花了!盡管淤泥把蓮花掩埋得那么深，有的人也要救出蓮花了!

盡管做了淤泥那么久，有的人也開始要做蓮花了!

(作者系江蘇省徐州經濟開發區工業學校教師)

插圖／嘎子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