Ｈｉｇｈ選等

楊　葵等

Ｈｉｇｈ選楊葵

萬沒想到重拍《紅樓夢》還會和我有關(guān)，我被派往大觀園。給“紅樓夢中人”海選做評委。

每天早晨七點，就麻煩手機里的大公雞把自己啼醒，感覺頂著一百多斤重的腦袋就出了門。上午看一百多人唱歌跳舞，中午不出考場，一頓盒飯，以寒風(fēng)送服，下午一百多人的隊伍還等著呢。冬天日落早，下工時天已擦黑，在出租車上熟睡著回家。

身體累成這樣子，精神上倒一直倍兒High，毫無倦意。說來也好理解，好比孩子看電視都愛挑廣告，幾十秒一條，畫面飛速變換，全是新鮮事物，想疲倦都來不及。

每個選手至少一分鐘的展示機會，怪人怪事?lián)涿娑鴣恚鶐妥訕返锰邸Ｖ挥幸幻孜迨叩闹心昴幸葙Z寶玉，嫌他老，他說今天來得太急沒化妝，稍化化就十幾了。面似銀盆兩抹高原紅的姑娘要演林黛玉，嫌她胖，她說你們懂不懂啊，演員關(guān)鍵在氣質(zhì)，你們老了不懂現(xiàn)代科技，胖瘦這種小兒科問題，交給造型師好了。更不靠譜的是，很多人話都說不利落也要演賈府四春，念起詩來這味兒的——輕輕地我肘(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乃(來)，灰兒(揮)一灰兒(揮)衣袖，不帶肘(走)一片云柴(彩)。

才藝展示中，凡唱戲，九成男必楊子榮，九成女必女駙馬；凡跳舞，九成男必周杰倫哼哼哈嘿，九成女必芙蓉姐姐把腰折成蕩漾水波……一個訓(xùn)練班的么?朗誦詩詞，九成男必《沁園春·雪》，九成女必席慕容，以至于有一天，有位兄弟念了首《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引得鄰場考點的評委都聞訊奔來，上下打量瞅來瞅去，直把人家當(dāng)外星人。

千篇一律的內(nèi)容，因為各自功底不一樣，表現(xiàn)出來倒也絕不雷同。這個底，不是訓(xùn)練有素的那個底，而是各自的性格脾氣。大致分成兩派：婉約派都像蚊子哼，豪放派都叫人雞皮疙瘩落一地。有位來試焦大的，《沁園春·雪》都念到成吉思汗了，憋了滿腔激情要看風(fēng)流人物數(shù)今朝，偏被不通詩詞歌賦的小場記粗暴打斷告之時間到，當(dāng)時預(yù)備役焦大兩眼怒火直往外噴，差點抽那場記一頓。

這樣的海選，很像這座園子的前身，歷經(jīng)榮寧二府的極High之后，如今全無蹤跡可尋；也像這座園子本身，歷經(jīng)八七版《紅樓夢》的極High之后，如今落得四處斑駁殘破。可憐大家都耐不住寂寞，這不，又一場新的極High又從這里開始。

【原載2006年11月21日《三聯(lián)生活周刊》】

題圖／夏大川

躲開郵局張雨生

昨天將一封信投進(jìn)郵箱，今天被退了回來，信封上貼著“欠費”提示條。我奇怪，八角的郵票貼得端端正正，一封平信沒有超重，怎么會欠費呢?一問郵局，才知道從2006年11月15日起，郵資又一次大幅漲價了。

我查了一下資料，一封平信郵資漲價的情況是：

1990年，從八分漲到兩角；

1996年，從兩角漲到五角；

1999年，從五角漲到八角；

2006年，從八角漲到一元二角。

十六年間，價格漲了十五倍。其他郵件的郵資，漲幅與之相仿。這讓我吃了一驚。漲價如此快速，除了管理混亂的醫(yī)療系統(tǒng)，恐怕就要算郵政系統(tǒng)。只是郵政與民生的關(guān)系，沒有醫(yī)療那么直接，還沒有惹得老百姓怒氣沖天。不妨算算賬，市民工資的增幅有如此之大嗎?農(nóng)民收入的增加有如此之快嗎?更可怕的是，郵資高速漲價不聲不響，不通知你欠費你還不曉得。而且這種漲價的趨勢，過幾年就有一次，看來還不會停止。

漲價不是要審批嗎?是的，人家審批過了。寫報告的是政府部門，批準(zhǔn)的也是政府部門，部門與部門之間還有過不去的門檻?不是要依法召開聽證會嗎?是的，人家的聽證會也開過了。只是讓誰參加，得由有關(guān)部門挑選，會場再大，也不可能誰想去誰就去。如今所有的聽證會都開成了漲價會，只要聽說某某行業(yè)開聽證會，必然是某某行業(yè)要漲價。

郵政壟斷經(jīng)營，永遠(yuǎn)處在強勢。我想，永遠(yuǎn)處在弱勢的消費者，實在無可奈何之時，能不能團(tuán)結(jié)起來，集體抵制一下呢?不再寫信了。有手機的發(fā)短信，又快又便宜。沒手機的打長途電話，講一分鐘三角錢。長途電話也沒有的地方，請親朋好友跑跑腿，捎個口信。明信片、賀年卡之類，大可不必再寄，那玩意兒實在沒用，送朋友精神快餐，編一條幽默段子不是更好嗎?寄郵包也沒有必要，物流暢通，吃穿用的哪兒都可以買。郵錢就去銀行，有卡有存折，全國聯(lián)網(wǎng)，這邊一按，那邊立馬收到。只是報刊還得由郵局發(fā)

行。依我看，報刊也可以不訂。看電視，什么新聞都有。上網(wǎng)，點哪一家就出來哪一家。報刊癮犯了，臨時到街頭買一疊，便宜得不夠紙錢。

郵局叫苦：“虧損嚴(yán)重呀!”，“經(jīng)營困難呀!”人家真的嚴(yán)重，真的困難，但這是因為郵資低嗎?我國的郵資水平是日本的四倍，美國的八倍。據(jù)我所知，凡是壟斷行業(yè)，都擠滿了權(quán)勢者的七姑八姨，人浮于事，效益極低，即使年年虧損，待遇卻依然很高。不從體制上找原因，不從管理上要效益，靠著壟斷權(quán)力猛漲價，實在不明智。

我不愿惡意預(yù)言。郵資如此高速漲下去，只能是慢性自殺。你漲得越高，人家離你越遠(yuǎn)，生意越清淡，效益愈不佳。死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現(xiàn)代信息技術(shù)這么發(fā)達(dá)，非得到郵局去挨宰嗎?惹不起還能躲不起?我打算躲開郵局一段時間，等到要吃混毛豬的日子，再去找它吧。

【原載2007年1月2日《雜文報》】

插圖／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