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款失落之后

安　峰

吳愛芬是個出納員，這天進城收款，等東跑西顛地忙完，已是傍晚。照老規矩，她跳上一輛45路公交車，準備趕回單位。因為疲倦，她蜷縮在座位上，忍不住打起盹來。一陣冷風吹來，她醒了，發現已坐到了終點站，隨后，她像丟了魂似的一聲尖叫，嚇住了全車廂的人：“包呢？我的包呢？”吳愛芬放在身邊那個裝有10萬元巨款的藍色牛仔包不見了，她立即嘶啞著喊了起來：“停車！停車！”

吳愛芬立刻報了警，警察趕到之后，詢問了一些情況，但調查遇到了極大困難：原來當時車廂里頭乘客寥寥無幾，吳愛芬坐了六七個站頭，其間有幾撥乘客上上下下，據公交車司機顧莉回憶：“新河站上來兩個男的，一高一矮，上來后在前門站了站，就去中門；老岳廟有個女的上來，大概是公交卡忘拿，所以上來后馬上又下去了……”乘客流動得快，警察自然無從查起。

眼見調查無果，吳愛芬失魂落魄，料想飯碗難保，更加茶飯不思，那個司機顧莉，因為這事，來往了幾次，也熟了，她見狀于心不忍，總是不住地勸慰吳愛芬。

吳愛芬的單位是一家私營家具廠，管理并不規范，出納外出收取巨款，理應派車或有保安措施，款子丟了，廠里自身也有責任，所以經過協商，廠里只要吳愛芬賠償5萬元，這已經算是寬宏大量了；另外，吳愛芬不再任出納，調食堂當炊事員。食堂做工，月收入過不了一千，吳愛芬老公死得早，家里又有個八歲女孩，欠廠里的那筆款子，該還到猴年馬月呢？

因為急火攻心，吳愛芬病倒了，這天，她在醫院吊完鹽水，回家剛躺下，開公交車的顧莉來了，她提著一只水果花籃，拉著吳愛芬的手說：“吳姐呀，你那錢是在我車上丟的，你找不到，我也替你著急……這樣吧，我老公開著一家小店，要不由你來打理，做好做歹，反正一日三餐管你吃飽，余下的就是你的收入……”

“那你老公呢？”

“他另有一家裝修公司，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就算你幫幫他吧。你要真把生意做起來，店搞活了，你就能盡早還錢，這可比你在食堂做強。”

這家顧記小店，情況還真像顧莉所說，半死不活的，店門一開，水費電費外加人工，哪樣不貼錢？但吳愛芬義無返顧，還是接了下來，她先是開掉了一個廚子，然后每天自己進貨，自己下廚，因為原料新鮮，生意一下好了起來，周邊兩個市場也紛紛向小吃店里訂購盒飯，人氣旺了，吳愛芬越做越來勁，頭一個月，店里毛利就賺了八千。

這樣一來，麻煩事又來了：顧莉與吳愛芬有約在先—這家店不贏利，顧莉不收一分錢；贏利了，顧莉收利潤的兩成。這天，顧莉的老公到店里來轉了轉，干笑兩聲，走了。

第二天顧莉就紅著臉來找吳姐，吳愛芬不傻，早就猜到八九分：“小顧，你老公是要抬一抬價，多點分紅吧？”“是，是呀！”“咱們姐妹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二一添作五，掙了錢就對半分，好吧？”顧莉沒想到吳愛芬這么爽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又喜又愧，倒是吳愛芬勸慰開了：“小顧呀，沒有你，就沒有我今天，我女兒看我這樣，都夸我能干，像換了個人！”

可是，店是活了，顧莉夫妻間的關系卻每況愈下，他們幾次在小店后院的閣樓上吵鬧，吳愛芬都聽到了，那天，她趁顧莉在店里，忍不住刨根問底，顧莉眼眶一熱，只說了一句：“他賭，把公司都輸沒了……”說完，顧莉就悶頭沖出店堂……

吳愛芬看到他們夫妻倆這個樣子，心里總不踏實，七上八下的，但不管怎么說，她在“顧記”一干就是大半年，店里一直紅紅火火的。

這天，顧莉的老公來到店堂，親口告訴吳愛芬：等滿了一年，這店他們就要收回了，他們要自己做。

這個結果，本在吳愛芬意料之中，所以她并不吃驚，她仍感謝顧莉一家，能夠為她雪中送炭，只是她放心不下這夫妻倆，總擔心他們要出事。

這天半夜時分，后院閣樓上響起了“乒乒乓乓”幾下巨響，接著，就看到顧莉的老公渾身酒氣，沾著一手鮮血，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穿過店堂，出了店門。吳愛芬驚呆了，她飛也似的沖上后院閣樓，一看，顧莉額角流血，昏倒在一堆雜物間，吳愛芬抱起顧莉，沖下樓去。

吳愛芬叫來救護車，在醫院安頓好受傷的顧莉，返回了后院閣樓。她拿起掃帚剛想打掃，突然看見墻角一只鐵柜柜門沒鎖，柜外掉著一只沾血的布袋，她拾起一看，頓時大驚失色：這正是那天在顧莉的公交車上遺失的裝著10萬元的藍色牛仔包，包里還有兩刀未及拆封的萬元人民幣！

吳愛芬“啊”了一聲，什么都明白了……

事后，顧莉在派出所所作的供詞是這樣的：當天吳愛芬提著款子坐車，是坐在駕駛員顧莉身后的座位上。車子行駛中一個急剎車，因為慣性，吳愛芬裝錢的包向前一滑，滑入顧莉座位底下，卡入死角。當時顧莉并未發覺，直到車開進停車場例行洗車，她這才發現了牛仔包。她馬上打電話和老公商量，兩人密謀后，決定將包藏匿于后院閣樓之上，但是這筆唾手可得的錢財，反使顧莉的老公原有的賭癮越來越大，終于不可收拾，他幾乎輸光了吳愛芬的那筆公款，公司也抵押給了賭頭，以致夫妻反目。顧莉原想留著這筆橫財好好享福，為了良心上的平衡，她給了吳愛芬一個賺錢的機會，同時也可借機盤活店鋪，豈料機關算盡，她終究還是逃不脫牢獄之災。

顧莉在設法退清贓款以后，那家“顧記”小飯店保留下來，仍由吳愛芬經營。現在，吳愛芬暗中拿出飯店每月利潤的一半，替顧莉存起來，在顧莉出獄那天，她要親手把錢奉上……

(題圖、插圖：劉斌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