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毀的欲望下隱藏著一幅工業文明垮掉圖工業噪音鼻祖

舞臺上，一個名叫Genesis P.Orrldge的男子赤裸著全身，將伴有血、尿、牛奶和威士忌的一瓶特制“飲料”一飲而進，隨后又順勢把一根10寸長的釘子用力吞咽了下去，沒過一會兒，他便為自己招致了一場輪番的劇烈嘔吐在旁邊，他的隊友Cosey Fanni Tutti則責無旁貸地把地上的嘔吐物一一舔到了自己的嘴里，正在這時，Genesis突然當眾旁若無人地在一個大玻璃瓶里開始進行小便，排泄完畢后，他又令人作嘔地將瓶中的尿液喝了個精光，隨之而來的又是一輪不安的瘋狂嘔吐一切殆畢之后，Genesis和Cosey最終一起又舔凈了地面上的污穢物……這是1969年成立的一個叫做COUM Transmissions(Throbbing Gristle的前身)的實驗藝術團體于1976年在美國的一次現場表演場景無可否認，這樣大膽開放、充斥了自毀和色情成分的行為定會使居多的普羅民眾頓生反感，更會遭到保守腐朽派們的深惡痛絕，然而，透過這種結合了暴力、自虐、自殘和性的藝術形式我們也應看到，這些表演其出發點都是根源并直指于人性的原欲渴望，即生物本性的本能欲望，對于這樣的表達與揭露我們應該明白，它與一般意義上的色情和暴力表演有著本質上的巨大區別，而并非一種單獨純粹的官能刺激和視覺享樂在COUM Transmissions的早期，這個全方位寬向度的實驗團體主要是以多媒體的聲音藝術為其主攻創作方向，由于當時Genesis已經開始使用采樣技術來制作音樂，所以COUM多媒體作品里的聲音部分就主要是由Genesis本人來親自負責，具體說來，就是以吉他、貝斯、小提琴等傳統樂器為主體框架，再加上起襯托作用的采樣聲效在今天看來，這類創制音樂的手段及方式已絕非什么新鮮的特例了，可在當時，這種空前的超人意識還是實屬罕見的。在那個年代，這樣的音樂實質上早已遠遠踏過了人類的生理聽覺極限，因此，COUM惹來了眾人的千夫指，但是，人類音樂史上極為重要的一個音樂種類流派——工業噪音，卻在COUM遭遇漫罵和指責的同時暗自形成了它的雛體既然在這里說到了工業噪音，那我們就必須先要追溯一下它最初的端倪

1974年，一位自稱唱片封套設計新手名日Peter‘Sleazy’Christepherson的家伙找到了Gen-esis和Cosey，在交談之中三人頓感彼此之間志趣的相投，于是在Genesis和Cosev的拉攏之下，Peter也加入了COUM，更加巧合的是，一位多媒體藝術聲音工程師Chris Carter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也有幸結識了Genesis等人，因此在1975年，四個人終于走到了一起，隨著Peter和Chris加入以后，COUM的音樂逐漸開始多元化，并由原來的混沌不堪逐次過渡到了現時的清晰明朗，但由于ChrIs對COUM沒有過多的興趣，所以四人的工作重心便漸漸脫離了COUM游擊隊式的創作狀態，終于在1976年1O月18日，四人于倫敦現代藝術學院舉辦了一場名為“Prostitution”的藝術裝置展，并在展覽開始之前以Throbbing Grist Le為命名進行了一節噪音音樂作品“Muslc From The Death Factory”的公開現場表演，自此，工業噪音的革命序幕被徹底揭開，一隊具有極大破壞力和影響力的團體Throbbing Gristle(顫動的軟骨，也可譯作“陰莖”)終于成立了!同時，該場演出也被譽為是工業噪音的首次公開曝光在這次演出上，Th robbingGrlstle(下稱TG)用赤裸裸、絲毫不加掩飾、滲透著色情文學成分的音樂，向世人傳達了關于人類恐懼和原始性本能等方面的“信息”，于是打這開始，TG的惡名就慢慢地傳到了“正人君子”們的耳朵里令人感到可笑的是，當這群所謂的知識份子們聽到TG那頗具摧毀性和殺傷力的音樂之后，竟被嚇得掩耳疾走，丟盔棄甲，幾乎魂不附體到了沒有任何反抗力氣的地步后來，隨著TG知名度的不斷擴大，四位成員便商量決定開辦一家屬于自己的唱片公司自從那場對人類社會道德形成了巨大沖擊的“Prostitution”展覽過后，Genesis便把TG和COUM有意識地進行了隔離，從而導致了TG專注于音樂創作、而COUM則把核心瞄準了其余藝術領域的探索這樣一個局面讓TG四位成員苦惱的是，樂隊一直都沒有找到出版唱片的機會，因此他們便萌生了創辦一間獨立廠牌的想法1 976年年底，他們的這個愿望終于得到了實現，一間為工業音樂的發展作出了不可磨滅業績的獨立唱片公司Industrial Records正式成立，并且，TG還將“Music From The Death Factory”這個名字作為了該廠牌的宣傳標語，以便更多更好地對工業音樂的實質精神內核進行傳播和擴張，在Industrial Records成立后不久，TG便捷足先登，首先公開發行了自身的第一張唱片《The Best 0f……Volume Two》，可惜由于條件所限，當時該專輯只是采用手工的方式制作了很少的數量，而且全部郵寄給了自己的一些朋友們，直到1 977年，樂隊才發行了其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張唱片“The Second Annual Report”在工業音樂發展史上，這是一張具有劃時代重大意義的唱片，它里面所滲透出來的陰暗低調死亡情緒和暴虐頹廢虛無氣息給那時的國際樂壇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在當時來講，這樣的獨一無二氣質實在難以找到同類者：另外該唱片在最初出版的時候由于經濟拮據，所以首次發行一共只制作了785張，后來Mute公司將其CD化后，對此專輯進行了再次發行在這張意義非同尋常的唱片里，收錄的主要是TG在1976-1977年間的演出錄音精華以及為COUM Transmlsslons拍攝的影片《After Cease T0 Exlst》所作的電影配樂，此外在唱片出版之前，樂隊所發表的兩首單曲作品也被收錄進來，其中“Zyclon B Zombie”的作品名稱更是直接取材于希特勒在二戰時所釋放的一種毒氣的名稱。

圍繞Industrial Records和TG的穿針引線，工業噪音／噪音／先鋒即興樂日漸興旺起來，這股勢氣力量開始不斷壯大，獨立樂迷群體也逐漸造就形成在TG的牽頭和帶領下，SPK、Cabaret Voltai re、Monte Cazazza、ClockDVA等工業噪音團隊紛紛加入了Industrlal Records的戰團，在旗下發表其音樂作品，同時，他們還制作出各類的工業藝術作品，從另一個側面展現出工業噪音音樂所獨有的那份自毀、自虐、死亡氣息和強烈的帶有嚴重犯罪傾向的懾人行為，其中更是不乏對違禁違法錄像帶的制作，最為突出的事件當屬SPK創作的解剖尸體影像和Monte Cazazza的活人解剖錄像!!更為極端的是，這些樂隊還經常利用寫作、繪畫、講座、展覽、策劃演出等方式來鞏固工業噪音亞文化群體的基礎形成，部分樂隊更是以視覺元素來展現并營造恐怖的氣氛與信息時代的逆動抗爭性，如TG、cabaretVoltaire等樂團，他們在演出的時候會經常結合各種影像和樸素的多媒體裝置，把各類恐怖、色情、暴力、軍事和政治的錄像剪接拼貼成自己的“電影藝術”，而SPK的行為更具顛覆性，他們不僅制作音樂、發表各種反社會言論、不停向社會發送各類喋喋不休的虛假信息，以擾亂正常的信息溝通，從而達到他們“信息戰爭”的目的，而且，他們還通過傷殘人的相片、解剖尸體的錄像以及用幻燈和電影的多媒體手法在現場展示外科手術的全過程，來表達他們對現代社會的極度宣泄和深仇不滿。據說，SPK還與真正的恐怖組織成員保持著密切的接觸。甚至，比工業噪音要早出許多年的TheResidents(美國實驗戲劇樂團，以神秘莫測的遮面工具和包豪斯派的戲劇服飾而統一著裝的著名“反明星”先鋒怪癖代表)雖沒被直接歸入工業噪音的行列里，但他們的超現實拼貼主義手法和那道冷到骨子里的幽默多年來也一直同這些歐洲的強硬派們遙相呼應著。

伴著Industrial Records出品的增多和獨立音樂廠牌的遍地開花，工業噪音終于呈現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五花聚頂”大好態勢，也正是在這樣的一個契機下，以TG為首的各路神仙向腐朽淪喪的工業社會發起了新一輪的驚濤駭浪，正如Genesis P Orridge所言：“我們的目的就是，去醫治或者重整人格，去引發心理爆炸來對抗控制，去自由地交換信息，我們需要尋找一種方式來打破那些先入為主的東西，因為在既定的行為模式內，我們已經習慣于未加思索的接受和期待，所以我們如此地容易被控制。”同時他還認為，未來的音樂是工業的音樂，機器的轟鳴和火車的汽笛都可以成為未來主義的幽風雅樂和時代贊歌 毫無疑問，這個工業噪音的直接發起者、工業噪音鼻祖TG的主腦、其影響力滲透整個工業噪音運動全部過程并深受后現代作家威廉·巴勒斯拼貼寫作技法感染的撒旦是一個具有極強自毀傾向的魔性毀滅人物，他的自毀欲望傾向，從最根本上說皆源于他對工業社會非人性化模式的憤怒與仇恨，在強悍精神的唆使下，Genesis用帶有顛覆鼓動性的、如同野獸嘶吼一般并幾乎亢奮到癲狂極限的嗓門呼出了反神式的法西斯專制口號你可以說他是一位極端墮落、教唆破壞的工業撒旦魔鬼，但在泄憤的背后我們還應看到，他利用先進的現代科學技術和超前的陰險思維意識，直接搗毀了現代科技文明的可持續發展在驅使現代社會走向文明背后的同時，他儼然已經和TG一同成為了自暴隱私、自我犧牲的慘烈象征品在TG的音樂中，始終彌漫著性和暴力的元素，并帶有一絲神秘的宗教氣息和一股恐怖血腥的極致感覺，他們反對結構嚴謹的傳統音樂， 喜歡用大量迷幻混亂的噪音在音樂里尋覓著自己的夢想碎片和邊緣意義上的一種分裂及崩潰在媒體爆炸、社會裂變、道德異化的現實環境中，TG將自己的思想植根在世界各地的原始部落宗教之上，并試圖用吉他、鼓等傳統樂器以及一些先進的電子設備儀器來歌頌幻化出空前至上的原始自然之神，然后借助它的力量去詆毀人類社會的上帝之神。

在黑暗中，TG裂變的病態意識根基在巨型龐大的氣體中游蕩飄浮著，它意味、預示著墮落和死亡，因為在TG看來，活在一個冰冷、陰暗、空洞、破舊、潰爛、陳腐、陽痿的圍墻里是可悲甚至可恥的，與其在比死亡還差的條件下生存，還不如去執行破壞、毀滅和撞擊，進而最終讓撒旦和世界一起坍塌垮掉，統統徹底玩完在建立“死”的不渝精神和摧毀“生”的頂禮膜拜這個信念的啟迪下，《Journey Through A Body》迎刃而出，這張注重環境聲響效果的作品是TG的最后一張錄音室專輯，它里面那些身臨其境的現實聲響仿佛均來自于我們身體內的流淌運動，虛幻中透著真實，忽明忽暗中又交織糾集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奇怪感覺，但一成不變的，依舊是他們那先天的邪惡陰險意圖和死亡滅絕本質。

在20世紀80年代初，TG的音樂被越來越多的樂迷們所認知和了解，這時，他們顯然已經成了聲名兼具的公眾人物，可就在樂隊的商業價值逐步走向輝煌成功之際，樂隊四位成員卻毅然結束了TG的音樂生命為使其個性與至深理念不受到來自金錢、地位和名譽的干擾，他們沒有選擇向商業低頭妥協，而是想方設法去積極改造周圍的環境，從而使之合乎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我承認，這是一種偏執狂式的法西斯操縱欲，但是對TG自始至終堅貞不變的“革命到底”精神情懷，我們還是應向他們作出最由衷的敬佩對于一個藝術家而言，用自身的傾吐方式去構筑自己的精神世界與靈肉身魂，這樣的行為可以說是最彌足的一種珍貴了。

1 981年6月，TG在發行了一張印有解散聲明的明信片后宣布散伙樂隊從成立到解體盡管存活的時間不長，其正式出版的唱片也不過10張左右，但在工業噪音的發展史上，他們的杰出進步與突出成就是任何一支樂團都不可同日而語的，甚至，TG對后工業噪音、陰暗樂派、電子噪音、實驗噪音和暴力音樂的產生及發展也都造成了永不磨滅的深遠影響作為TG的首腦——Genesis P Orridge，這個曾經在表演現場將火車在霹閃暴雷中連續穿行的無序噪音聲響剪貼進錄有Charles Manson磁帶錄音的瘋子，這個于光天化日之下曾經在荷蘭首都(性都)阿姆斯特丹紅燈區當眾大膽進行性交并一直深愛著克隆利、希特勒、查拉和威廉-巴勒斯的惡佛，在樂隊解散以后并未停止其個人精神上的音樂注腳，他反而繼續變本加厲地以毒攻毒，以狠治狠，在他所運作參與的Psychic TV、Temple等組織所出版的一系列專輯里，我們不難發見，Genesis把從后現代作家和先鋒實驗者那里偷師而來的Cut-Up技巧以及對錄音器材的開發應用全部給充分結合了起來，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沒有照舊抄襲沿用前人遺留下的成果，而是將這些營養成分混淆攪拌，從中提取出優質的作料，然后利用這些提煉出來的精華部分創造出了一種屬于他自己的聲音，并且，這家伙還在閑暇之余努力探求／挖掘世界各地最原始的部落宗教音樂與民族音樂除了上述這些之外，Genesls還偶爾以個人名義發表作品，默默地為獨立音樂和邊緣文化推波助瀾近些年來，Genesis周旋于全球各個領土之內，同實驗樂界的大腕們打的火熱，最知名的一次交鋒拼命便是他與Merzbow之間的那次絕殺。

面對工業噪音這個如今業已奄奄一息、幾近消失的音樂文化，我們除了向TG這樣的偉大樂團表示一下瞻仰遺容式的致敬以外，還能做些什么實質意義上的事情？可喜的是，進入21世紀以后，隨著TG舉行的重組演出，我們內心的波濤洪流再次被他們攪了個地覆天翻，似乎，TG又要重新刮起新一輪的工業信息臺風了在工業噪音的母體里，這種特殊的音樂流派仿佛又將開始蠢蠢欲動、興風作浪了，這正如一篇文章中所提到的那樣：“將死亡的大教堂展露于世人眼前!”換句話曰，Genesis和TG的最終目的，無非就是讓自己和這個紛亂的人類世界一起粉身碎骨，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