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結束之前。丟開手頭瑣屑,去了一個叫撫仙湖的地方,擁擠的客車搬運著黏乎乎的身體逃離,城市立即被甩在山背后。連綿不斷的雨剛過去,太陽沒出來,天空擦著地平線播種大朵大朵的雨云。村莊被水草和睡蓮包圍。一面大湖碧玉一樣橫陳眼底,汽蒸云夢草蔓荒路,我們陸上行舟,像德國老倔驢赫爾佐格在南美洲拍的一部電影。
車上迷迷糊糊瞌睡,某一瞬間。腦子里似乎有風吹過,響起KEANE的《Atlantic》深深的藍,深深的涼,最近在聽Pual van dyk和The smashing pumpkins的新專輯 有些頭疼,不敢再帶耳機出行,一個叫明星魚洞的地方,青苔附身的古木氣韻繚繞,喀斯特熔巖地形詭譎,樹陰、葦叢、山洞邊上泉水汩汩冒泡,掬上一口,甘洌的甜,前方,大水無涯姻霧輕裊,不見岸,不見傳說中的湖仙水怪。
黃昏,踩過沙灘乘著逼仄的木舟 去探望被水吞沒了半身的湖心島,山門前的臺階巡島回廓已經被水遮蔽。山腳亭子間的柱子一半在水下,像一個個低矮的蘑菇垂頭兀立山門已關,無法上山。望上去 秀木麓蕤幽深,山草藤蔓在白色的喀斯特熔巖之間匍匐寺院露出檐角,叫漁家撐舟繞島一周,離水最近的藏傳佛教式寺院,在巖石縫隙,破出山體斜逸而出,墻漆藍得舒展。
金基德沒有生活在這個地方,迷信島嶼和水的他,一定會把這里以奇特的方式收入他的鏡頭,不過,在這樣安靜的天幕下 他難說會樂觀豁朗起來,想唱歌,想寫情詩,想起那些沉郁的啞女,才從身體隱秘部位穿出的魚鉤,獨坐湖心島的一老一小憎侶,孤獨的山蛇,想與歐洲的窮女孩一刀兩斷,不久前,那個叫李健的安靜歌手新專輯里就有一首《撫仙湖》,聽了一遍又一遍,還喜歡,我能讀懂他寫歌的心情。
凌晨,月亮居然半遮半掩地出來了,天依然黑沉,湖光傲弱,一群大孩子在水邊用打火機,手機劃星星,沒有閃光燈的尼唐D70以蝸牛爬行的快門速度吃力地記錄下了這些光線走過的軌跡,回來在電腦上看幻燈片,月隱星去,湖畔柳枝婆娑,每個人面孔模糊,卻盡被藍色的,紅色的,橙色的火樹銀花包圍著,有人發短信來告訴我,地球的另一邊伯格曼,安東尼奧尼兩個長壽的老頭在同一天走了。
雨又來了,夏雨還是秋雨不知道,白天淅瀝至黑夜。不想看《呼喊與耳語》《芬妮與亞歷山大》也不想看《放大》或者《紅色沙漠》,隨手抽出一張是 《The Adventures ofPriscilla,Queen of the Desert》。1994年夏天的公路電影,絢爛蒼涼。1995年,本片獲得了奧斯卡和英國電影學院獎的“最佳服裝設計獎”,同時榮膺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化妝獎”,比起臺灣周美玲的前兩年東施效顰的《艷光四射歌舞團》完全是云泥之別。
易裝癖,同性戀,多動癥,三個男人另類于人群之外,但心理健康與人無害,把自己打扮得像花哨的鸚鵡,獨占一輛破舊的大客車,一路載歌載舞,即使遭遇車身被激進分子子涂上“艾滋患者他取滾蛋回家”的挑釁,在酒吧里被人猥褻,也默默忍愛,繼續在舞臺上認真地表演,而回到流動的車廂里,音樂一響,馬達啟動,所有不快一掃而光,熱烈的陽光下,車輪滾滾地在沙漠緣飛奔,穿過小鎮,穿過仙人掌林,穿過貧民區,穿越澳大利亞干旱的內陸,穿越前塵往事。
心臟像開足馬力的汽車,荷爾蒙是永不枯竭的汽油,一路狂奔,驚動路邊的鷂鷹,烏鴉,蝮蛇,一次次攀爬到空蕩蕩的客車頂上拋灑彩帶,迎風飄揚,放肆地唱歌,在路上就有無數可能 車子拋錨在荒野,食物、飲用水用盡也要在火堆旁,在星空下,干旱土地上,放大收錄機音量,縱情舞蹈 舞蹈,歌唱,歌唱 穿上最鮮艷的衣裙爬到山脈和巖石的最高峰,俯瞰,俯瞰,沒有束縛羈絆,沒有人要求你應該統一裝扮 應該統一說話唱歌的腔調,應該統一人牛的方向。
夏天的電影往往具備熱烈的。焦灼的,清涼的,狂暴的,葳蕤的,蒼茫的等很多夏天情緒,總之,夏天的電影應該和夏天的雨,驕陽,草木一樣蓬勃 絕對不能暖昧不清,孱弱無力,要決絕。徹底,熱戀,熱愛 不顧一切地前進,向棉花糖盛開的天空縱情放歌,《The Adventures of Riscile,Queen of the Desert》也具備了這樣的情緒和感染力,讓你陶醉和忘懷。很難想象《黑客帝國》里扮演大反派的雨果·維文,也曾犧牲剛烈的肌肉。為這嫵媚的夏天電影貢獻身段。
喜歡這個海報,鋼藍色天幕下的男人鮮艷奪目,影片配樂一流 雄聲雌唱花腔潺潺,PATTI PAGE,CHARLENE LENA HORNE……很多80年代當紅的藝人成了他們即興表演的曲目,大背景是1970年大牌迪斯科樂隊ABBA的《Mama Mia》、《Save thebest for last》,熱烈奔放,節奏搖擺,凄惻蒼涼,為這三個鮮艷奪目的男人一路伴奏。也真算是福地,在澳大利亞ABBA的歌曾連續6次攀上歌榜的榜首 專輯也4次當選最佳專輯,據說A88A歌曲精選輯至今仍是澳大利亞暈熱買的歌曲專輯。在墨爾本的演唱會也成為了當地的一個傳奇,導演stephan Elliott就是一個十足的歌迷,
沙漠還在 仙人掌年年在執拗生長,只是唱歌的人總要衰老 人們總是要回到心愛的墟市。那里有面包和睡床,I've never Been to Me!人人都是Dancing Ouem,在故鄉 三個男人中年老色衰的變性人找到了愛人,苦苦隱瞞同性戀身份的父親和兒子坦誠相見,所有的人們像沿途的土著人一樣不再用異樣的眼光揣測他們。
需要一次旅行來模擬飛行的姿勢。下一個7月,我還將溫習《The Adventures ofpriscilla Queen of the Desert》還將空手看海去,在遠離海洋的內陸高原,以湖為海,以葉為舟,雙手為漿,山脈的倒影是巨大的帆,風聲水語是最好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