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十年前,年輕氣盛的我就想寫一本人見人愛的小說。幾次操筆,均未能如愿。個中因由,一言難盡。大凡玩筆桿的人都知道,文學這玩意兒,不是憑一時沖動就能“發揮”好的,真正有份量的作品,需要思想火花,需要生活積累,然后厚積而薄發。何況,那時我正值青春騷動期,為“體驗生活”而深陷情網不可自拔,哪還有時間和心思去自尋煩惱(文學創作是一種艱苦勞動)呢?
青春時節的愛,是秘密盛開在心里的花朵,它纖塵不染,一旦吐露,很容易枯萎。幾度花開花落,幾度悲歡離合,以致于年少的我,竟懷疑自己患上了不可救藥的“愛情恐懼癥”!
這種癥狀一直把我困惑到現在。直到2007年春,突然接觸青年作家秀羚創作的《塵封的浪漫》,我才有勇氣帶著一絲挑剔與質疑的目光,開始重新審視起曾經多少次牽魂縈夢的純情年代和青春文學。
《塵封的浪漫》的故事發生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一群不安現狀、滿懷憧憬的熱血青年,為求學而背井離鄉飄泊都市,在陌生的環境中激情打拼,從而演繹出一幕幕豐富多彩而可歌可泣的人生插曲。因為內容真實而文筆生情,所以很能引人共鳴。眾目閱之,無不動容!
青年作家秀羚長期從事于青春類文學期刊的編輯工作,比較了解年輕人的思想情感,再加上天生一顆敏感而多情的心,所以她的生活和創作便增添一些別致的情調和色彩。我是一個“愛情恐懼癥”患者,對于她的作品,可以說是一見鐘情。甚至,我竟癡迷到懷疑這部《塵封的浪漫》,就是專門寫給“我”這類人看的。有幾次,我竟手捧著書,激動得不知所措,與書中的人物同呼吸,共悲歡!
心靜時,縱觀當前全球化語境影響下的文學領域,五花八門的寫作群體如雨后春筍層出不窮,不少所謂的“超級寫手”早己把欲望的目光投注到大都市絢麗多變、充滿誘惑的消閑場景中:飛紅流綠的夜總會、歌舞廳、咖啡館、啤酒屋、影戲院、火車站、度假村等,使出渾身解數,不惜筆墨盡現男歡女愛之能事,哪里還有什么高尚的情操,純真的思想?深究之,其鋪天蓋地的敘事動力,皆源于現代人快速膨脹的物質需求。在這種背景下,傳統而神圣的愛情,自然成了一種變相的商品交易。這與其說與特定的社會文化,尤其是處于轉型期的意識形態有關,不如說是某些作者本身的處世態度和人格作怪。隨波逐流,迎合低級趣味,怎能超凡脫俗?創作如此,做人亦如此。
但在秀羚《塵封的浪漫》中,我看不到任何灰暗、扭曲、甚至病態的東西。情是純真執著的情,夢是浪漫多姿的夢。包括那些富有張力的語言,經過作者的精雕細琢,也顯得磁性倍增,魅力四射。優美、貼切、典雅,就連傷感的淚珠,也似乎帶著朦朧而生動的情調,如山澗流行的云嵐,清晨陽光下含苞欲放的玫瑰。纏纏綿綿,晶晶瑩瑩,字里行間,一草一木、一言一行都充盈著健康明朗、蓬勃向上的力量。
在主人公歐陽曉潔、杜明杰、劉建莉、謝國生的身上,我們可以強烈感受到“70年后”一代年輕人追求理想的艱難執著,以及流浪都市的茫然掙扎。他(她)們懷著求學、打工、經商的夢想,大批地涌入都市,帶著紛繁各異的人生經歷、樸實虔誠的文化印痕撲入到這個全新的時代前沿,從偶然相聚到思想碰撞,由感情交流到心生愛戀,再從初識的渴盼到無奈的別離……作者秀羚用一支纖柔而多姿的筆觸,全面而深入地伸向社會現實的各層面,立體展現出一群青年學子的生存狀態。這里面,既交織著親情與友情的沉浮,同時又閃爍著生活與生命的價值。由這些典型人物的敘述而展開廣闊的社會場景,因此帶有一定的普遍性。所以說,作家秀羚所表現的不是一個人或幾個人的命運,而是從廣角反映在異鄉身處不同文化沖擊之下,活在主流社會之外一代中國青年的命運。
我覺得,《塵封的浪漫》的價值不僅僅在于筆下人物戲劇化的傳奇故事和動人情節,而是凝聚著作者對都市“飄泊一族”人生的冷靜觀照,以及對為理想、愛情、事業而輾轉在現實車輪下,敢于向命運抗爭的理性關懷。
作者本身是一位飄泊都市的青年女性,寫作雖是情之所至,天馬行空,可飽滿的生活積淀和創作激情,使得她筆下的人物呼之欲出,個個浮雕般鮮活透明,故事起伏跌宕,感人肺腹。可以說,這部小說從一個側面細致入微地對接社會生活,卻全方位、多角度地折射出一代知識青年的生存圖景和情感世界。
這種對人性特點和內心世界的準確把握,以及對現實生活中文化、道德、倫理、人情世故等各個層面富有深度的巧妙組合,無不表現出一個女作家獨到而敏銳的感悟力。
“情不自禁,不知不覺間淚水已濕了衣巾,原來人就是生活在這樣無可奈何的圈子中,想你、想他、想更多的人,想得大地都在震顫,靈魂在飄飛,心在抖動。可又能怎樣,解脫的辦法只有靠一種寄托和一種奮斗來替代。”這樣的語言,雖說得無可奈何,但意味深長。曾幾何時,我們的耳邊不止一次地響過:“只要你答應我能考上大學,我們的關系才能穩固”、“只要你能有一份好工作,我就能做通父母的思想工作嫁給你”之類的豪言壯語。主人公歐陽曉潔經歷一場情感歷程的艱難抉擇之后,尚能從中悟出一些非常現實的道理,而我們這些“旁觀者”在“情不自禁”之后又能發出怎樣的感慨呢?
聽吧,“一顆心,一顆看不見的紅燦燦的心,似乎在閃閃發光,拼命地晃動”。結尾廖廖片語,便將所有期待與寄托表達得淋漓盡致,如泣如訴,驚心動魄。
“我們相識在綠色和諧的春季,但愿再次重逢時依然如此,讓生命中的綠葉陪襯出朵朵紅花。”也許,基于時代精神與個人經歷等因素的影響,秀羚對世界的認識,就是這樣的美麗,又是這樣的心儀。
讀著這樣美麗而憂傷的文字,我突然想起千年前的一句唐詩來:“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意境,無論對于作者本人,還是對整個青春文學,這部《塵封的浪漫》,難道不是一朵隱藏在世界(抑或心靈)深處的“桃花”么?
與“桃花”逢緣,真是一種美的享受。作品因思想而深刻,作者因個性而可愛。我們姑且坦然地陶醉吧,是為序。
二00七年春于西安
作者簡介:鄭長春,筆名:老槍,當代實力派青年作家,數家媒體領軍人物,現居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