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中，你們能順利地結為聯盟嗎？

漆　平

在心理治療中，來訪者和咨詢者稱之為治療聯盟。

實際上，治療聯盟說的就是一種關系，一種在心理治療過程中，病人與治療師建立的特殊的人際關系。為了保證心理治療工作的順利進行，病人與治療師同時需要獲得一起工作的機會，以達到病人獲得幫助的目的。病人與治療師要形成一種恰當的治療聯盟，即真誠、信任、合作、持續、穩定的工作狀態。

如何形成恰當的治療聯盟并鞏固其發展，可通過案例分析，從以下幾個方面來理解：

1．顯示寬容和接納的態度。一般而言，病人尋求治療時，都有著很復雜的心情和態度，無助感非常強烈，難以控制，并且常常搖擺于自大與自卑之間，把接受心理治療視為一種人生失敗的標志。

病人似乎正在經歷著需要其他人幫助的“羞恥”。他們處理這種“羞恥”的方式，是他們是否準備好接受與分析師的依賴關系的關鍵因素。比如后面筆者要談到的一個案例，病人在講述自己的心理困惑時，一方面把自己貶得很低，什么“大笨蛋”、“傻瓜”、“受騙者”等；另一方面又認為自己沒有問題。造成現在自己這個樣子都是別人的錯，是別人的問題。你會明顯地感到病人在這樣說的時候內心是很驕傲、很自大，同時又是很無助、很弱小的。因此，治療師接納、寬容、非指責性、非評判性、非懲罰性的態度尤為重要。

2．期望治療師有超凡的力量使自己解脫。由于來訪者自己無法戰勝心理上的困惑，他們常常會對外力心存幻想，希望治療者能用魔法驅除掉自己的所有“麻煩”，會不自覺地將治療師理想化。

一個患有羽毛恐懼癥37年的患者在進行心理分析時，對治療師說：“我希望有人揮動魔術棒，把我的癥狀驅趕走。”治療師回答道：“這不會發生，魔術棒上有羽毛。我想知道你最嚴重時是怎樣的?”患者回答：“像快要死去，要死了……”治療師接著說：“那么羽毛不可怕，死亡才可怕，怕的是死亡。我告訴你，你不會死，但我不期望你相信我。(呈現羽毛)你沒有死，這殺不了你……”治療師要鼓勵病人面對自己的困境，并使其知道，治療師不是魔術師，不會替代她，但會幫助支持她，與她形成一個治療聯盟，一起共同面對心理困難。

3．病人可能動用很多防御心理“抵制”進步，如縮小問題的嚴重性、否認問題的存在性、痛苦的自憐、夸張的憤怒、過度的順從等。在處理病人矛盾的情感時，治療師必須盡可能地表現出寬容、理解和接受，既不指責也不認可病人的愿望和要求，但要接受病人有權以這種形式表現出這些情緒。

無論病人的行為多么讓人生氣，治療師一定要控制住個人的感情，如果以同樣的敵意反擊病人，那么對治療關系的建立來說是致命的。面對有攻擊性的患者，如果治療師因承受不住而回應以更大的攻擊性，患者有可能以見諸行動的方式或者干脆“脫落”掉來懲罰治療師。關系的破裂，對雙方都是一次創傷，而對于患者來說，也許是癥狀的強化。因此，治療師尤其要注意一個原則，即：不要把病人的問題視為“錯誤”，而尊重病人的防御和阻抗是一種特殊的寬容方式。

4．顯示和傳遞共情。每個人都渴望被愛，神經癥性的各種問題使得患者感覺自己不會被愛，不能激起別人的同情。然而，盡管他們認為自己沒有價值，可是仍然渴望被重視、被欣賞。在治療關系中，通過共情，治療者傳遞給患者的信息是：你的狀況是可以理解的。

筆者曾接待過一位離婚后對妻子充滿了憤怒情緒的患者，他不斷數落前妻令其不能容忍的“重大問題”，而在講述中卻是說“我妻子”，還無意識地從口袋里掏出前妻的照片。我說：“您告訴我您與妻子已經離婚了，您對她那么憎恨，那么憤怒，但您在談到她的時候總稱呼‘我妻子，我感到您在心理上與她沒有分開。”我的回應可能觸動了患者內心的一些東西，他的眼淚奪眶而出。我馬上遞過紙巾，同時感受到病人內心深處對前妻的復雜情感。

在另一次訪談中，患者講述自己怎樣教訓前妻，憤怒中語言混亂還夾雜著臟話，并用手指不斷地指點著我，仿佛我就是他的前妻。此種情景讓我很不舒服。我把自己的感覺告訴他：我感到您很憤怒，而且覺得自己也受到了強烈的攻擊，非常不舒服，我不知道這樣的感受在您的生活中是不是經常發生?患者再一次被觸動，把頭轉向一邊，背在暗自抽泣中上下顫抖，就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我想安撫情緒波動的患者，但我還是克制了安撫他的沖動。

沉默了五、六分鐘之后，患者的情緒平和了許多，開始談出了一些早期的經歷，并且說得具體而有序。這時，我才得以進一步理解了他憤怒、攻擊背后的原因，以及對前妻愛恨交加的矛盾情感。在我理解和容忍了患者情感的基礎上，我們達成了一個長程治療的工作聯盟。

5．豐富嫻熟的會談技術能使治療師充滿自信，也能加快建立治療關系的進程。同時，雙方的探討可以加深對患者問題的理解，通過患者述的個人生活、志向抱負、興趣愛好等方面的信息，也可以無聲地傳遞治療師的態度，即：認為病人是一個有價值的人。

分析師越是能夠以蘊含豐富情感的方式表達出對埋藏在患者潛意識中防御成分的容忍性，他就越能夠顯示對患者防御行為的尊重，治療聯盟就越牢固。作為結果，患者可能會將治療師的容忍態度內化，他對過去自己所不能接受的想法也變得具有更大的寬容性了。當病人覺察到自己問題并能面對時，治療聯盟獲得了促進和發展，穩定的關系是深入治療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