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葉茂中

歲月賦予我們的往往不是以財富的多少來計算的人生，歲月給予我們更多的是經歷和閱歷，而這些經歷和閱歷成為年輕時見多識廣的標志可以用以炫耀和吸引異性；中年時是成就或者失敗的原因和理由可以用來痛陳革命家史；老年時則是一部記載個人征途的回憶錄。

葉茂中是一個有故事的人，8歲那年和姐姐在船上只有一個南瓜要吃十天，日子的艱難給了這個小男孩一個陰冷饑餓的童年。盡管如此，小時候他仍被小兄弟們視為英雄，無論走到哪里身邊都有一群男孩追隨。少年的他以拳頭打天下，動不動就與人拔刀相向，所謂刀是由鋼鋸磨成的利器，由于沒有開血槽，扎在人家的屁股上拔不出，“那時候，看刀拔不出來，我也害怕，蹬著人家的屁股，使勁想把刀往外抽”。12歲時被公安局拘留了15天，在那里，他第一次見到了電視，完全被那個神奇的世界吸引了。也許他今日在廣告圈的輝煌要歸功于與電視的第一次接觸。再大一點的時候他唱崔健的《一無所有》。在他以前生活的南方小城市，冬天的時候，每天早晨起來把被子搬到外面去，拿個椅子鋪在那兒曬，晚上會很溫暖還有陽光的味道。20出頭時，這個還不知道自己未來要成為營銷策劃界旗幟的小伙子，每天中午固定做一件事，就是躺在那兒，看天上的白云，拼命地反反復復唱高明駿的《我要和我的理想遠走高飛》，他能感染很多人，包括那個已經七十歲的房東老奶奶，那老人甚至也會唱這首歌，也許從那時候開始，反復地說，反復的影響他人已經潛移默化地在他心里種下了影子。25歲時戀愛5年的女友離開他。再到后來他來到北京，把礦泉水瓶扔到別人臉上被派出所罰款1000元。

……

生命中總是充滿不可預知的變數與驚喜，當年因為偶然間看到一本書上的征稿啟事，他扭頭回家將自己的書稿按地址寄去，意外地得到可以出版的承諾，被邀請到北京修改書稿。這改變了他的一生，最終他鬼使神差般地闖入廣告行業，成了如今叱咤風云的策劃大師。這宛如U形般劇烈的轉彎，讓葉茂中慨嘆，“人其實在命運面前還是渺小的，很多事情都不能掌控，所以我只追求當下狀態的極致體現。”

《廣告人手記》出版后，有個女孩子給他打電話：“我不想活了”，葉茂中用四個小時給她講道理談心，其間電話快要沒電時，葉茂中說：“一會兒我電話斷了，你別著急，那是我在換電池，你過兩分鐘再打過來。”葉茂中其實是個很善良很細膩的人，后來這個女孩成為他公司的員工。

他從來不否認自己出生在一個小地方，因為從小的生活狀態讓他不得不努力地改變生存狀況，他曾經在家鄉最高的一個小二樓上發誓，將來一定要住上比這個樓還要高的房子。

如今，在他北京財富中心的辦公室，當39歲的他凝望窗外的時候，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當年那個小男生的誓言？30年的清晨朝陽，30年的黃昏落日，30年的滾滾風塵，30年的飄零晚霞，30年的春夏秋冬，那些在暮色中被風吹拂的亂七八糟的柳樹枝條以及路上疲乏的人群，那些大路上迷幻一樣的車燈和久久不落的塵土似乎都見證了這個小男孩一路奔騰而來的腳印兒。

“我出生于江蘇泰州一個小地方，外界信息接觸很有限，崔健的搖滾，表達了一種生存的狀態、渴望和心聲，一種積極的，認真的，真實的，殘酷的生活態度。崔健的一些歌詞，比方說‘我沒有錢，我沒有地方，我只有過去’，比較能夠激發像我這樣生活在小城市的人，我覺得他的許多歌詞幾乎改變著我許多生活態度。當時的我像是困在籠子里的困獸，什么都沒有，我只有過去，只有活過的二十多年。”1993年9月，葉茂中從家鄉坐船到上海。“我在上海的一家廣告公司，拿很低的工資，靠業務提成增加收入。有一天中午，很熱的夏天，電話鈴響了很久，大家都懶得接，我就去接了，是揚州的一家糖果企業，他們生產一種飲料需要上市推廣，想做廣告，我買了票就去了。他們會議室的桌子上擺了一些他們生產的飲料，我喝了，這個飲料很難喝，我就勸他不要做了，因為這樣的飲料沒前途。那個老總很震驚，一般廣告公司都求著客戶，會說這東西很好，趕緊策劃吧，打廣告吧，他沒想到我那么遠去了，竟然說不要做了，他對我印象很不錯，后來又有合適的產品時就找我做，我已經離開那家公司了，那是我的第一個客戶。”

生活似乎是一曲悠長緩慢的“如歌的行板”，我們時常為身邊細小的瑣碎惱怒，心里總是沉郁和傷感，橫向對比的心理，總是不停滲入惶惶不安的心情，每天都生活在自己制造的壓力當中。

兩年前采訪時，問起葉茂中的壓力來源，他說：“怕辜負別人的重托。”黑色的棒球帽，黑邊的眼鏡，你不能或者很難看見他的眼睛，他說最初是因為這樣顯得老成，容易使人信任。而現在似乎成為他的一部分，沒有帽子的葉茂中不是完整的葉茂中，脫掉帽子的葉茂中可能是一個嶄新的葉茂中，也可能是一個誰也不認識的人。葉茂中是個人，而他帽子上他公司的LOGO比他本人還要引人注目。

那有著一把火的LOGO好像一個無限倍數的接收器，或者一部快速奔跑高馬力的汽車引擎，有形無形地鞭打著這個叫“葉茂中”的人，讓他奔跑，并且在奔跑中思考和工作。其實他過得很累很不輕松。

他說，我的創意是靠腳琢磨出來的。為什么我們的策劃有很高的成功率，說白了，80%用腳，20％用腦。

他說，我不是很聰明的人，人不會笨死，太聰明反而可能耽誤了性命。我就是多走、多看、多問。現在做策劃，理性的成分越來越大。

他說，我不能蒙人，我一年只接幾個案子，我要保證這幾個都能成功，平均每一個案子我至少要投入90天的工作時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在給圣象地板做的廣告中，有一句“讓生命與生命更近些”，也許是他的心愿吧。他是個很理想化的人，他希望真的可能存在一個“理想國”，人和人之間沒有廝殺只有諧和。至今葉茂中仍和過去的故友保持著密切聯系，雖然有些依舊過得落魄，依舊在現實世界中苦苦尋找夢想的出口，但葉茂中堅信他們會有展翅高飛的時候，所有有理想并堅持的人，都讓他欣賞。“我愿意我的墳孤獨/周圍安靜地開滿了黃色的小花/如果你能每年來看我一次/我將會滿足。”這是葉茂中的一個老朋友曾寫的一首小詩。多年來，葉茂中一直對這首詩念念不忘。因為不管塵世間有多少流光溢彩，真正能擊中心靈的還是僅只是這種洗凈鉛華之后透明澄靜的情緒。

BEYOND樂隊的《農民》，其中有一段：“不看人家又蓋起高樓，不怨蒼天偏愛誰更多，用我一顆真心一雙手，換來平安自在的生活。每個人頭上一片天，每個人心中一塊田，到底是豐收還是荒年，問感覺不要看金錢。”很多次演講和接受采訪他都會提到這首歌，以前還算青稚的時候他可能會唱給人家聽，年紀大了卻多了些靦腆，只愿意把歌詞讀出來送給聽他思想的那些人。在于他，這是一種內心的觸動，是人生觀的一種外在表現，是和他共鳴的。每次都會有聽眾要求他抄下這首歌詞，或者復述一次讓他們記下來。他認為，這就是佐證他提出“要學會關心消費者，而不要代替消費者去思考。”的觀點。因為這說明人類有許多東西是共同的，“能感動我的，也能感動別人。”

幾年前，他說，做人有三個層面：物質、精神、靈魂。他覺得自己三樣都沾了一點點，但都沒有齊全。物質上的東西能夠比較從容地面對，精神上的東西也有一點重視。他更希望生活能夠上升到那種靈魂的境界，或者是關注生命本身，或者說不要代替生命去思考。

人性是個復雜的東西，據說上帝造人的時候收錄了很多動物的特性，所以人性是所有物種性格中最復雜和最聰明的，葉茂中說自己是狼，而作為人的他，狼性僅是他性格中的一個部分而已，對于親密的朋友和家人，他首先是人，狼性的爪牙只有在戰斗的時候才鋒利如刀，殺向對手。

葉茂中，復雜而又簡單，復雜是因為他代表了一個人，一個公司，一個品牌，一種戰斗力；簡單則是因為他首先是個很純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