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現代文學研究中,現實主義、浪漫主義、現代主義和古典主義是一個常見而又重要的批評體系。在這樣一個具有濃厚西方色彩的文學批評體系中,人們普遍認為,原本在五四文學中就已經形成的浪漫主義文學潮流,或者說是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現代主義和古典主義兼而有之的存在形態,卻在中國現代文學的后兩個十年中變得越來越微弱,甚至在某一段時間內還出現了“免談”和“退場”的現象。這是為什么?它又是如何發生和進行的?對于這樣的一些問題,盡管也有不少的研究者已經從政治需要和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對現實主義的重視等方面進行了探討,但從總體上看,這種相對忽略浪漫主義本身因素的探討還遠遠不夠徹底與全面。鑒于此,本文將力求回到浪漫主義本身、特別是立足于中國現代作家對于浪漫主義的接受和清算來進行考察,以此對浪漫主義在現代中國的衰落命運進行客觀的闡釋。
一、“浪漫的混亂”
“浪漫的混亂”一詞,出自新月派批評家梁實秋的筆下。雖然梁實秋的“浪漫的混亂”是專對五四新文學而言的,他既不是從一般意義上來談論浪漫主義,也不可能對1926年以后的中國現代文學的發展作出預測,然而,值得玩味的是,他的這一斷語又恰如其分地概括出了西方浪漫主義與中國現代文學中浪漫主義(或日“中國現代浪漫主義”)的混亂狀況。
就西方浪漫主義來說,其本身的混亂性是顯而易見的:既有語源學上的“浪漫主義”與“羅曼司”和“浪漫傳奇”等術語的差異,不同語境中的“浪漫主義”在“創作方法”、“文學思潮”與“文學精神”等層面上的混用,也有作家和理論家們的不同表述。這樣,我們就看到,“混亂”的浪漫主義一方面使它自己具有無限的包容性和多種發展的可能性,另一方面也使人們感到認知的艱難與無所適從。
也就是在這種“認知的艱難與無所適從”中,中國現代作家開始了對西方浪漫主義的接受和移植。本來,西方的浪漫主義已經足夠“混亂”,而當中國現代作家再用自己的眼光去“拿”,特別是當他們“拿”來的這種浪漫主義與中國傳統的浪漫主義撞擊在一起的時候,中國現代浪漫主義的“混亂”較之于西方就“有過之而無不及”。首先,從中國現代作家對西方浪漫主義的認識和評價上來講,其中既有理論認知上的困惑,也有對具體作家判斷分類的“混亂”。其次,就中國現代文學的發展歷史考察,從早期創造社到新月派,從《淺草》社到湖畔詩社,從茅盾的“新浪漫主義”到蔣光慈等人的“革命的浪漫蒂克”等等,中國現代浪漫主義在古今中外的碰撞中可謂形態紛呈,真偽難辨。第三,再具體到某一個流派及其作家所受的影響來看,不但有某一流派及其作家在不同時期的文學主張的變化、各個作家之間的浪漫主義文學觀念的差異,而且還會有一個作家身受多種文學觀念影響的復雜情況。在這方面,具有前后期之分的創造社可謂是一個典型。我們知道,前期的創造社高舉著浪漫主義的大旗,后期則轉向了革命文學的倡導。由此可見,無論是認識評價上的困惑,還是所受影響的復雜多變,抑或是存在形態的多種多樣,它們都顯示出中國現代作家對浪漫主義接受和移植的“艱難”與“混亂”。而我們還知道,這樣的一種接受和移植主要集中在中國現代文學的第一個十年,并且,“整整一個世紀的歐洲浪漫主義……在一個十年中被一代中國文學家們熱切地生吞活剝了”。①這樣,作家們沒有充分的思想準備,沒有足夠的時間消化,那些被“生吞活剝”的浪漫主義,也就很難被講得清楚!所以,這個“浪漫的十年”實際上也就是一個“混亂的時代”,而“混亂的時代”與“混亂”得講不清的浪漫主義的媾和,也就極易引發其內部的“反動”和必然招致方方面面的批評與清算。
二、現實主義對浪漫主義的清算
在人類藝術史上,雖然不斷有人強調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的相互依賴關系,但兩者之間的矛盾對立也是人們普遍認同的事實。具體到中國現代文學,現實主義逐漸成為文學主潮與浪漫主義逐漸走向衰落,實際上也就是兩者矛盾對立的結果。換而言之,現實主義逐漸成為中國現代文學主潮的過程,也就是作家們依托和運用現實主義不斷地對浪漫主義進行清算的過程。既然這樣,那么,堅持和倡導現實主義文學的現代作家又是如何清算浪漫主義的呢?
一般認為,現實主義成為中國現代文學的主潮并對浪漫主義展開猛烈和大規模的批判是在20年代中期以后,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在此之前就與浪漫主義相安無事。事實上,自文學革命開始,特別是自創造社高舉浪漫主義的大旗“狂飆突起”以后,現實主義對浪漫主義的批判就一直沒有間斷過。1922年,茅盾在《小說月報》(第13卷第7期)發表《自然主義與中國現代小說》,他認為具有科學精神的“自然主義”可以“療救”包括“游戲消閑的觀念”和“不忠實的描寫”等在內的中國現代小說的“缺點”,而對“純任情感”的西洋各國的舊浪漫主義“終竟不能滿意”。1926年,郭沫若的《革命與文學》發表,他不但判定歐洲“浪漫主義的文學早已成為反革命的文學”,而且還認為我們現代“最新最進步的革命文學”,就是在精神上“徹底表同情于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的文藝”和在形式上“徹底反對浪漫主義的寫實主義的文藝”。很明顯,這既是“轉向”之后的郭沫若對于自己曾經堅持的浪漫主義的自我否定,也表現了一個革命文學家對于“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最早向往與倡導。1932年,瞿秋白在《革命的浪漫諦克》中指出“浪漫主義是新興文學的障礙”,代表了一個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家和分管“左聯”的黨的領導人對于浪漫主義的一貫態度:一方面,他以馬克思和恩格斯“非常之看重”的“文學上的現實主義”反對“淺薄的浪漫主義”;②另一方面,他又以蘇聯的“唯物辯證法的現實主義”來反對“一切自欺欺人的浪漫蒂克”。③與瞿秋白一樣,在此前后的馮雪峰和周揚等“左聯”領導人也都受到了蘇聯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的影響,他們對于浪漫主義的否定性價值取向還是相當明顯的。因此可以說,從20年代到30年代,甚至40年代,無論浪漫主義以何種形態出現,它始終都被置放在與現實主義相對立的、否定性的價值框架之內。
然而,必須注意的是,盡管這些作家大都運用現實主義來批判和否定浪漫主義,但他們所批判和否定的浪漫主義的內容、角度和重點有所不同。從文學研究會作家來看,他們主要是從現實人生出發,以“為人生而藝術”來對抗“為藝術而藝術”,以寫實主義和自然主義的“真”來批判和否定浪漫主義的“頹廢”、“唯美”與“純任情感”。對于創造社作家,由于他們的“轉向”是以“對水平線下的悲慘社會有所接觸”為基礎,他們的目標又是建立“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的寫實主義的文學”,所以,他們對于浪漫主義的批判核心自然也就成了“個人主義與自由主義”。④到了瞿秋白等“左聯”理論家那里,不管是消極的浪漫主義,還是“自欺欺人的浪漫蒂克”,抑或是“淺薄的浪漫主義”,僅從他們所指出的“頹廢”、“神秘化”、“主觀論”和“英雄主義”等所謂浪漫主義的缺點來看,他們所批判的浪漫主義的實質就是“主觀唯心主義”。
這樣,我們就看到,現實主義對于浪漫主義的否定具有復雜的政治文化原因??梢哉f,其中既有中國社會的政治需要,也有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對現實主義的重視,同時還與進化論思想支配下的文學進化觀念有關。關于前兩種原因已多有論述,我這里只想就文學進化觀念怎樣影響了中國現代文學中的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作一些說明。1895年,進化論通過嚴復翻譯的赫胥黎的《天演論》進入中國,它影響了包括維新派、資產階級革命派和中國現代作家等在內的一大批先進的中國知識分子。例如茅盾,他之所以提倡包括現實主義、浪漫主義和現代主義在內的“新浪漫主義”,以及要以寫實主義和自然主義取代浪漫主義,其根本原因和依據就在于他的文學進化觀念:即歐洲文學由古典主義向浪漫主義、再向寫實主義、并最終走向新浪漫主義的發展邏輯。對郭沫若來說,這種發展邏輯也同樣存在。不過,稍有變化的是,他把“進化”都一律改稱“革命”,同時,也把文學與社會聯系得更加密切。在他看來,由于“每個時代的革命一定是這個時代的被壓迫階級對于壓迫階級的徹底的反抗”,所以,在“文學的公名”中便只有“革命的文學”與“反革命的文學”這兩個對立的范疇。而與此相對應,歐洲文學史上的宗教禁欲主義文學是對貴族的享樂主義文學的“革命”,禁欲主義與享樂主義媾和而成為古典主義之后,表現市民和資產階級自由追求的浪漫主義便成了對古典主義文學的“革命”,可到了20世紀20年代,表同情于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的寫實主義文學則無疑又成了對浪漫主義文學的“革命”。自然,按照進化論的觀念來理解歐洲文學未必就沒有道理,但問題是,受了歐洲文學影響的中國現代文學并不等同于歐洲文學,它既沒有歐洲文學完整有序的發展歷史,也沒有歐洲文學轟轟烈烈的浪漫主義運動。本不相同而硬要套用同一模式,這就不但使幾百年的歐洲文學匆匆地在中國走過,而且還會在無形中縮短與扼殺某一種文學形態。因此,作為比現實主義“落后”,或者說作為現實主義“革命”對象的中國現代浪漫主義,當然也就不會有什么好命運。
三、古典主義對浪漫主義的反擊
如果按照進化論者的邏輯觀念,浪漫主義作為古典主義的“取代者”或者“革命者”,古典主義對于浪漫主義的反擊也就成了相當直接和十分自然的事情。然而,作為古今中外文化劇烈碰撞期的產物,中國現代文學中的古典主義以及古典主義對于浪漫主義的反擊,卻并不如有些進化論者想象得那么簡單。這不僅因為中國現代文學中的古典主義具有很大的特殊性,而且還在于這個特殊的古典主義同時還面對著相當復雜的中國新文學。
依據當今學術界的一般理解,中國現代文學中的古典主義并不像歐洲文學史上的古典主義那樣是一種發展得相當完備的文學思潮和文學運動,它主要是在《學衡》派、新月派和京派的部分成員中表現出來的對中國傳統和西方新人文主義的美學傾向和文學精神的認同。⑤在這里,說它不是一種文學思潮和文學運動,主要是因為自《學衡》派出現,到《新月》派“升”起,再到“京派”的“聚合”,中國現代文學中的古典主義始終處于中國現代文學的邊緣或非主流地位,它不像現實主義那樣開始搞得轟轟烈烈而后又形成了延續不斷的浩大聲勢,甚至也不像浪漫主義那樣雖然在整體上呈現逐漸衰落之勢卻也曾經有過一度“狂飆突起”的輝煌。而作為一種美學傾向和文學精神,它既從歐洲古典主義和古典主義在20世紀美國的維護者——新人文主義的代表人物——白璧德那里拿來了理性、標準和紀律等一系列古典主義原則,又從中國傳統文化和古典文學中吸收了中庸、節制與靜穆的審美理想。這樣,中國現代作家中的古典主義者就以“學貫中西”和“溝通古今”的面目出現,面對著浩浩蕩蕩的五四新文學及其“狂飆突起”的浪漫主義,他們也就自覺或不自覺地拿起了古典主義標尺。
從時間上來看,1922年形成的《學衡》派標志著中國現代古典主義的初興。這個主要由一群留學哈佛并師從白璧德的歸國留學生所組成的文化、文學流派,從一開始便表現出了鮮明的古典主義立場。他們不僅在《學衡》和《大公報·文學副刊》等報刊雜志上登載舊體詩詞文賦、發表批判新文化運動的論文和有關中國文化史、文學史以及專門的“國學”研究論文,而且還大力譯介和宣揚白璧德的新人文主義,企圖借此來反對盧梭以來的浪漫主義文學,反抗新文化和新文學的激進、浪漫趨勢。如胡先輔就曾經把盧梭視為西方浪漫主義的罪魁禍首,批評浪漫派文學“絕對以推翻標準為能事”。⑥很明顯,《學衡》派所激賞的是文學的“標準”和“制裁”,反對的則是文學的“推翻”和“沖動”。無疑,這樣的古典主義不但與高唱“創造”、“破壞”和“異端”的創造社形成了尖銳矛盾,而且也自然地站到了整個五四新文學的對立面。
與《學衡》派相比,新月派雖然稍微晚出,但由于徐志摩、聞一多和梁實秋等人皆為新文學的知名作家,并且也都曾經心儀過創造社與浪漫主義。所以,他們立足于古典而對于浪漫主義的“反戈一擊”也就顯得別有意味和格外引人注目。從作為新月派理論“發言人”的梁實秋來看,他的“發言”足以說明古典主義的新月派對于浪漫主義的態度。眾所周知,盡管梁實秋的文學思想在1923年出國以后發生了很大變化,但在實際上,他那古典主義的思想底色始終存在。從早期他對東方文化之魂的詩的歌唱,到在《詩的音韻》中以中國舊詩的“鏗鏘悅耳”比對新詩的音韻“缺乏”,再到與創造社的“熱戀”中“指責”郁達夫等人的“浪漫頹廢”,⑦一直到他“挑戰性”地接受了白璧德的新人文主義,他思想中的古典主義可說是經過了一個從隱到顯、從淡到濃、從中到西的發展過程。而這樣一個發展過程的完成,顯然更加堅定了梁實秋的古典主義立場。他這一時期先后出版的《浪漫的與古典的》、《文學的紀律》和《白璧德與人文主義》等書,便是他旗幟鮮明地竭力推崇古典和憤慨聲討浪漫的代表性著作。固然,這種“竭力推崇”和“憤慨聲討”未免有失公正與節制,但在實際上對于中國新文學及其浪漫主義的發展卻也起到了重要的“糾偏”作用。
至于京派作家,雖然他們不像《學衡》派和梁實秋那樣公然地抬出白璧德及其新人文主義,但他們的“鄉下人”姿態、“新月”派遺風以及對于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古典文化的傾慕,又使得他們的古典主義立場、以及站在這個立場上對于浪漫主義的反擊也表現得相當沉穩與決絕。如京派理論家朱光潛,他曾在給一位青年的信中直言:“五四時代和現在許多青年詩人所受的西方詩影響,大半偏于浪漫派如拜倫、雪萊之流……他們最容易被青年人看成模范,可是也最不宜于做青年人的模范?!?sup>⑧朱光潛對于浪漫主義的否定,依據的不是他的美學辭典里所常常出現的“直覺”、“趣味”和“酒神精神”,而是仰仗著他更為推崇的儒家的“禮以制中”、日神的“恬靜肅穆”和古典派學者的藝術“整一”。又如京派盟主沈從文,不僅把文壇上時興的“名士才情”、“商業競賣”和“感情主義的左傾”一律視為“海派”并認為“妨害新文學健康”,⑨而且還回望歷史,臧否作家,可說是把自“鴛鴦蝴蝶派”以來的海上文學一網打盡,把創造社的浪漫主義和頹廢主義也盡情地掀了個底朝天。而沈從文之所以能夠如此,關鍵就在于他既具有一個“鄉下人”的樸素與永常的信仰,也具有一個“紳士”的嚴肅的“德性”與“理性”。再如年輕的京派作家蕭乾,雖然他的“現實”感比前輩師長都強,但他同樣也具有“鄉下人”的“古典”。他把五四文壇比作一個“瘋癲院”——那里有“扯開喉嚨”的嘯號,有歇斯底里的朗笑,還有“跳著腳”的窮嚷;⑩他認為中國知識分子面對西方不應“恐懼”,更不該“因噎廢食”,而是需要把“控制機器”的“紅綠燈”裝在十字路口,或者“為每一部強力高效的機器配置一個強力高效的開關”。(11)顯然,蕭乾的“瘋癲院”的比喻與前述《學衡》派成員郭斌 的“病院文學”具有驚人的相似,而“節制”、“開關”與“紅綠燈”等則是京派作家一直到全國解放前夕都在座談討論的問題。(12)這就說明,蕭乾的古典主義不僅有來自老一輩京派作家的影響,而且還與《學衡》派具有某些相通之處。
其實,蕭乾式的這種“影響”和“相通”并非個別現象。自“學衡”到“新月”,再到京派,盡管中國現代古典主義者的文化背景和思想來源存在差異,但由于他們大都是“學院”中人,作家之間的影響和相通是自然、容易與可能的。這些滲透在上述各流派作家對浪漫主義的反擊上,也就相應地呈現出一些共同的特征:(一)與現實主義者側重批判浪漫主義的“個人”和“唯心”不同,古典主義批判的矛頭與核心問題是“極端的自由”;(二)批判的角度和出發點也缺少革命作家的政治功利色彩,他們更著重立足于文學本體來探討問題;(三)對于浪漫主義的反擊總是與對五四新文學的整體反思同步進行,并且,否定的色彩還相當濃厚。
面對這種現象,我們自然還要追問其中的究竟。毫無疑問,浪漫主義概念的“混亂”、中國新文學運動的復雜以及上述的古典主義原則可謂是主要原因;同時,不可忽略的是,中國現代古典主義者的反進化觀念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前已提及,作為自近代傳人中國的一種西方思想,進化論曾經影響了一大批的中國知識分子。但是,仍有相當數量的人們對它并不認同,有的還提出了這樣那樣的質疑。中國現代的古典主義作家中就有這樣一批人,他們質疑進化觀念,當然也就不相信文學的前后遞生。如梅光迪曾經明說“文學進化至難”,(13)吳宓也指出西方文學的各種主義“并無一定之后先次序”;(14)梁實秋不但否定“凡是‘現代的’就是好的”的“進步的觀念”,而且還認為文學“無新舊可分,只有中外可辨”。(15)這些人或者直接借用西方新人文主義,或者間接受到中國歷史傳統的啟發,不管他們是否自覺,也不管他們的理論是否合理,但他們對于進化觀念的質疑,或者說是反進化的文學觀念,在事實上已經構成了對浪漫主義的威脅與否定。 綜上所述,不難看出“混亂”的浪漫主義在現代中國并不“生逢其時”,它首先就遇到了現實主義和古典主義的兩面夾擊。一方面,進化論的現實主義者認為它遠離現實已經“落伍”,并主張應該將其徹底拋棄;另一方面,反進化的古典主義者則認為文學從來就不分先后新舊,且拼命奮起對它進行反擊。因此,自身的“混亂”和“夾縫”的處境,注定了浪漫主義必然走向衰落的命運。
①[美]李歐梵《浪漫主義思潮對中國現代作家的影響》,賈植芳編《中國現代文學主潮》第98—99頁,復旦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
②《瞿秋白文集·文學編》第4卷第3—4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年版。
③《瞿秋白文集·文學編》第1卷第460頁。
④郭沫若《革命與文學》,《郭沫若論創作》第35頁,上海文藝出版社1983年版。
⑤參閱羅成琰《論現代中國文學中的浪漫思潮》,載《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89年第4期;白春超《再生與流變》,河南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
⑥胡先骕《文學之標準》,《學衡》1924年第31期。
⑦《梁實秋文集》第3卷第38—60頁,鷺江出版社2002年版。
⑧商金林編《朱光潛批評文集》第88頁,珠海出版社1998年版。
⑨《沈從文全集》第16卷第422頁,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年版。
⑩(11)《蕭乾全集》第6卷第114,223—224頁,湖北長江出版集團、湖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12)參閱《今日文學的方向》,《大公報·星期文藝》1948年11月14日。
(13)梅光迪《評提倡新文化者》,《學衡》1922年第l期。
(14)吳宓《論新文化運動》,《學衡》1922年第4期。
(15)《梁實秋文集》第1卷第34—39頁。
(作者單位:廣東省湛江師范學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