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總統”啟動韓國新時代？

詹小洪

李明博的勝利不僅是他個人和所在政黨的勝利，同時也是一個時代精神的勝利。

12月19日是李明博的生日，也是他的結婚紀念日。有意思的是，就在同一天，李明博當選為韓國第17任總統。李明博的勝利不僅是他個人和所在政黨的勝利，同時也是一個時代精神的勝利。李明博將引領韓國開創這樣一個新的時代。

在10名候選人中，李明博以48．7％的得票率當選總統，反映出國民對他的支持力度非常大。但是李明博又是一個身纏爭議的當選總統。就在選舉的兩天前，國會進步與保守兩大陣營展開了為期3天的武力對峙，并強行通過了《為查明大國家黨總統候選人李明博操縱股價等犯罪嫌疑真相任命特別檢察官等相關法案》（簡稱《李明博特檢法》）。李明博至今仍可能面對檢方為期30－40天的特別調查。在這種背景下當選，他自然知道，沒有和諧和團結就沒有順利推動新政實施的基礎。

追求社會和諧

李明博倡導的和諧包括多個層次：首先是國民大眾要擰成一股繩。保守勢力一貫指責說，左派政權在過去10年里只知道把國民分成“你派”和“我派”，左派和右派，進步和保守，導致地區對立，兩極化加深。尤其低收入國民的仇富心理越來越強，造成了富人和窮人之間的嚴重對立。

其次是黨政和諧。盧武鉉總統推行政策困難重重的原因之一，正是他自己倡導的黨政分離，最終使得總統無法干涉黨的日常事務，有時候甚至得不到黨的支持。盧武鉉最后還被迫辭去黨籍，成為一個無黨派總統。李明博汲取了前任的教訓，新政府成立之前，親信們就開始呼吁修改黨章，至少也要確立黨和政之間緊密協調的關系。當然，這也可能招致黨內競爭派系的抵制。

再次是朝野和諧。李明博要想順利推進政策必須有國會的合作，而大國家黨目前在國會處于少數，通過任何法案都很困難。況且，此前發生了兩大陣營嚴重的武力對峙事件。李明博為此呼吁說：“朝野雙方不是敵人，而是相互需要的反方。真正的和諧是讓變化成為可能的條件。”李明博在“政權交接委員會”的人事安排上也淡化政治理念，盡量不用政治人物，而啟用那些具有實務經驗的實用主義人才。這不同于盧武鉉總統當年主要啟用具有改革和進步傾向的政治人物的做法。

最后是全球層面的和諧。盧武鉉政府時期因奉行自主外交，韓美之間在自主國防問題、韓軍作戰控制權移交問題、朝核問題、對華政策等方面矛盾重重；韓日之間的關系也因獨島（日稱竹島）主權問題、歷史教科書問題、參拜靖國神社問題、慰安婦問題等大幅降溫，韓日美三邊協調更沒能持續下去。李明博當選后立即宣布，強化同美日的傳統友好關系，尤其是三國合作框架。李明博宣稱，新政府的外交政策和對朝政策將超越保守和進步，致力于打造成一個“全球化的韓國”。在目前多元化的國際關系中，通過積極且充滿智慧的外交，實現韓國國家利益及人類利益的和諧統一。

此外，李明博還提出了“和諧中的變化”。也就是說，要在推行能夠消除社會矛盾、對立和反目現象的和諧政治的同時，循序漸進地推進變化。

偏重經濟增長

國際大企業ＣＥＯ（首席執行官）出身的李明博從出馬競選開始，就標榜自己要做一個“經濟總統”。他指責說，過去10年的經濟政策都是反市場和反企業的，所以導致企業不愿投資。這意味著李明博新政府將在經濟政策上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突出優先增長，兼顧收入分配。經濟智囊們將李明博的經濟政策稱為ＭＢ經濟（ＭＢ是李明博英文名Ｌｅｅ Ｍｙｕｎｇｂａｋ中的兩個字母）。

ＭＢ經濟將遵循“七大原則”：比起理念和規制，更重視市場；比起政治考慮，優先適用經濟理論；通過高增長和創造工作崗位來改善分配問題；將“大政府”轉變為“小政府”；追求對外開放和國際標準等。這與對市場的消極作用予以警惕、一直強調分配和政府作用的現政府的經濟哲學有明顯的區別。

李明博在競選綱領中已經提出了“747經濟發展計劃”，即年均經濟增長7％，每年創造60萬個就業機會，10年后人均國內生產總值4萬美元，使韓國躋身世界7大經濟強國。實現這個目標的手段就是鼓勵競爭。即，果斷減稅和解除各種限制，由此創造一個促進企業投資——＞增加就業崗位——＞擴大消費者的可支配收入——＞恢復內需景氣——＞企業增加利潤的良性循環。在住房問題上，李明博也將重新考慮房地產稅收政策，放寬房地產再開發政策，通過擴大供給穩定房價。由此可以看出，李明博的政策接近自由主義市場經濟原則的經濟策略和政策。

雖然李明博主張發展優先，但是并不完全拋棄現政府優先分配的做法。他在總統當選后首次記者會上宣布：“現在應該超越建國、產業化和民主化，走向先進化。”他表示：“應該開啟同時走向經濟先進化和生活質量先進化的時代，建立增長實惠回饋平民和中產階層的新發展體制。”換句話說，李明博主張的是超越“增長至上主義”，對在市場經濟上落伍的個體戶、傳統市場的小規模商人、貧困階層、殘疾人和信用不良者等提供支援，將給他們提供“東山再起”的機會。李明博甚至曾宣布：“即使政權被更替，福利領域的財政比重持續增長的政策也不會改變。”

由此可以看出，ＭＢ經濟理論的真諦就是“促進競爭”和“保護弱者”這兩大主軸。如果能將這兩者很好地結合在一起，就可以完成李明博所主張的“溫暖的市場經濟”。因此，不管是企業界還是普通百姓都對新總統寄予了很高的厚望。

推行實用外交

李明博宣布，新政府將奉行“有原則的實用外交”，將國家利益與“人類共同的價值觀”相結合，把韓國建設成“世界強國”。這既符合大國家黨的傳統，也符合一個ＣＥＯ出身的總統的執政理念。

李明博政府首先要做的是恢復和強化韓美、韓日關系。盧武鉉時期，韓國在對美和對日政策上，偏重理念和感情。因此，不僅韓美關系有所降溫，韓日關系也因領土紛爭等問題麻煩不斷。大國家黨則一向奉行親美政策，追求實際利益。

李明博尤其強調要恢復建立在互信基礎上的韓美同盟，并在此基礎上發展韓日關系。李明博當選的次日就分別同美日駐韓大使進行了會晤，顯示出對外政策的先后順序。

李明博的一些言論可以解讀為，將恢復盧武鉉政府時期崩潰的“韓美日三邊合作機制”。盧武鉉政府當年曾主張，要擺脫冷戰時代的產物——韓美日南方三角同盟，在美日和中俄之間發揮均衡者的作用。李明博的當選為美國在東北亞范圍內實施對中國的政策提供了更加有利的條件，因而美日都對其與韓國的關系抱著十分積極和樂觀的態度。

李明博有意從多個層面與傳統友邦美國和日本緊密合作，同時注重推動同在東北亞占據重要地位的中國和俄羅斯之間的關系進一步升級，并進一步延伸到東南亞，擴展到更廣闊的世界。雖然李明博明確傾向于美日，尤其是美國。但在亞洲時代，李明博政府不會也做不出在美中之間選一的決斷。可以說，盧武鉉政府的均衡外交會有所保留。因此，中韓關系將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正如李明博在會見中國駐韓大使寧賦魁時所說：“中國和韓國在外交領域的意見一直非常一致。我希望兩國不僅在經濟領域，還要在文化、政治、外交等所有領域建立更高層面的關系。”

李明博政府要調整的對外政策之二就是對朝政策。大國家黨在對朝政策上一貫持較強硬的立場。不過，隨著核問題的解決走上正軌，大國家黨的政策也向著緩和的方向進行了大幅度調整，奉行“相互主義”。李明博此前也表示，一旦當選，他將重新審視對朝“陽光政策”。可以預見，南北關系出現小的摩擦不可避免。

雖然李明博的對朝政策已有前提，但他沒有忘記“實用主義”。即，南北合作也要超越進步和保守。這意味著新政府并不是一味地反對南北經濟交流和停止一切對朝援助，而是主張南北關系應靈活發展，支持人道主義援助與合作。作為企業老總，事實上，李明博對南北經濟合作持更加積極的態度。

由于此次韓國總統選舉沒有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政策辯論，選民們并不太了解李明博的一些政策，而是因為討厭現政府才選擇了他。實際上，ＭＢ經濟中的“747”目標實現的可能性很小，而且ＭＢ經濟本身就存在很多矛盾之處。因此，韓國國民對李明博的支持能持續多久，新政能走多遠，尚需實際觀察。（作者為復旦大學韓國研究中心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