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像個發(fā)號施令的獨裁者,人類習以為常的溝通機制由此遭遇全新挑戰(zhàn)
兩千年前,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認為書籍會毀掉人們的推理能力。為什么?固勾他更相信對話、交談與辯論。但是有了書,就沒有爭論了:寫好的書不能反駁。現(xiàn)在,書籍成為學習和知識的象征,我們嘲笑蘇格拉底的主張。但認真想一想,蘇格拉底完全是正確的,我們從質(zhì)問、討論和辯論中學到的東西最多。
不過,書籍和辯論并不沖突。人們在教室里討論書本上的內(nèi)容,在日常生活中通過與朋友的討論、雜志上的文章和各種媒體就彼此沖突的觀點進行爭辯。對話與辯論可能要在幾個月甚至幾年后才會發(fā)生,但它們確實會出現(xiàn)。
蘇格拉底或許錯誤地對待書本,但是他的想法用在科技上顯然是正確的。科技處在自我控制之下,它們的舉止沒有商討和解釋,不由分說就對我們發(fā)號施令。這樣的科技是否該信任?也許。但是不能與之對話,我們怎么知道?
我既是一名商業(yè)主管叉在大學任職,知道決策的過程通常比決策本身更重要。當一個人沒有解釋或商討就做出決定時,即便在討論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一樣的,其他人也既不會喜歡又不會信任這種結(jié)果。許多商業(yè)領(lǐng)導人都喜歡做決策然后讓人執(zhí)行。“既然最后的結(jié)果都一樣,”他們會問,“為什么要在開會上浪費時間?”但最后的結(jié)果并不一樣。在彼此協(xié)商理解的團隊和僅僅理從命令的人群中,決策被執(zhí)行的過程、及決定事物是否按照計劃發(fā)展的反應都會非常不一樣。
同理,汽車的導航系統(tǒng)也有有用的時候,它允許諸如“最快”、“最短”、“風景最美”或者“繞開收費公路”這樣的高級選擇,問題在于一旦人們做出了選擇,便沒有討論的余地,也不知道為何某條特定的路線被選擇,不理解為何路線A比路線B好。系統(tǒng)有沒有考慮到長時間的紅燈和大量的禁行標志?它到底是怎樣做出決定的?無論是愚笨還是聰明,正確還是錯誤,選擇方法隱藏在我們無法知道的地方,所以即使我們試圖相信系統(tǒng),它的沉默和保密也只能導致不信任,至少也是懷疑。
事情完全沒有必要變成這樣。有的導航系統(tǒng)能以在地圖上標出道路、或用表格顯示距離、預計行駛時間和成本的方式允許人們進行選擇。一次,我和妻子從芝加哥的PIo Alto市開到NapaValley的一個城市,導航系統(tǒng)提供了兩條路線,并堅持按路線1給我們指路。但我妻子卻建議選用路線2,即使這樣路程長一點走得也慢一點。我們并不著急,路線2沿路風景更美,也避過了舊金山的交通高峰。
我聽從了妻子的話。系統(tǒng)持續(xù)與我們斗爭,反復告訴我們左轉(zhuǎn),甚至掉頭往回開。我們沒辦法跟它解釋我們想選擇另一條路線。
這次與導航系統(tǒng)的交互是一個絕妙的例子:智能系統(tǒng)過于自信,認為自己知道什么是人類最好的。但實際上智能是有限的,它缺乏做出合適選擇所需的全部信息。我認為這種局限是根本性的:機器們的精確計算可能是正確的,但計算之前它不能對路況、其它車輛和司機能力做出判斷,而人們無法讓專制主義的機器獲得足夠的知識使其理解人類在決策中所要考慮到的全部因素。
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要放棄智能機器的協(xié)助。有時候它們很有用,甚至能拯救我們的生命。我心目中最好的世界是:有智能設備,但能更好地交互,提供更多可能的選擇。讓機器社會化,讓它們懂得禮貌,更重要的是具有一些人性。這也是我最新著作的主題。
問題不在于誰對誰錯,而在于機器權(quán)威的幻覺,以及我們在談話、理解和協(xié)商方面的無能為為。此外,機器很可能出現(xiàn)各種故障,對機器要求不假思索的服從被證明是不明智的。
我認為使機器成為更好的人類合作者的關(guān)鍵在于開發(fā)更好的對話系統(tǒng),到那時,我們就能真正擁有作為團隊合作者,在交互中有效支持我們的機器。
是的,對話是關(guān)鍵,但是成功的對話要求大量共享的常識和經(jīng)驗。它要求對外界環(huán)境和上下文的理解、對導致現(xiàn)在的歷史的理解、對牽扯其中的人們的許多不同目標及動機的理解。但是要在人們之間建立起這種彼此分享的共識都非常困難,我們又怎么能指望與機器建立起這種關(guān)系?我相信這種語言心理學家稱之為“共同點”的東西不可能在人類與機器之間存在——我們連與人分享同樣的歷史,同樣的家庭教育,同樣的交互作用都無法實現(xiàn)。
難道沒有共同的基礎,使機器成為團隊合作者的夢想就只能破滅了嗎?非也,但是必頒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來實現(xiàn)這個可能。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必須以與動物交流的方式與機器交互:我們很聰明,它們也很聰明,但是我們對形勢有著不同的理解,也有不同的能力。有時我們必須服從動物或者機器,有時它們必須服從我們。我們需要完全不同的交互方式,我將其稱之為自然交互(naturl intePCtion)。
(作者為美國西北大學計算機系、心理學系、認知科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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