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將隱蔽的因素計入成本,中國發展煤化工是否仍然經濟可行?
2006年12月,中國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宣布了一項煤化工發展計劃,致力于擴大煤化工項目規模,發展煤液化技術。一些示范工程已經在建,或已投入運行。這個清晰的信號意味著政府決定將煤液化技術納入其石油戰略安全中重要的組成部分。目前該計劃還有待政府批準。我衷心希望,在沒有仔細衡量潛在的風險和成本之前,中國政府不要急于讓如此大規模的煤液化工廠付諸實踐。煤液化技術仿佛解決中國石油供應難題的魔法棒,一旦作出決定,無論是對中國還是世界,成敗都舉足輕重,影響深遠。
煤液化技術由來已久,即讓煤能夠轉化為一系列不同的液體油品,用作汽油、柴油或者液化石油氣的替代物,還可以提供幾種化工品的部分原料成分。擁有成熟技術的南非沙索公司曾讓國家經濟免受石油禁運之苦。殼牌也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將其成功商業化的公司之一。兩者都是煤間接液化技術,即先將煤變成氣,然后再液化。另一項是煤直接液化技術,即直接將煤變成液體油品,這項技術更加先進.也是可選擇的方案之一,不過它還沒有在任何國家成功商業化,
煤液化工廠需要大量的投資,屬于資本密集型產業.成本極高。其每桶油品成本在50至40美元之間,該產業有利可圖。當然,具體數字還和煤炭成衣高度相關。
中國要大量上馬煤液化技術很容易理解。中國煤炭儲量排在美國和俄羅斯之后,位居世界第三,與此同時.石油儲量并不樂觀。快速經濟發展意味著需要大量的石油衍生品。中國石油進口依存度為45%,如果按照這樣的發展速度,2020年石油進口依存度將會升至70%。石油對于交通業和工業而言,是至關重要的原料。高進口依存度對于中國而言,意味著高成本和高風險。一旦油價走高,則意味著需要拿出更多的外匯儲備來購買進口石油;而一旦供應中斷,則為國內經濟活動帶來巨大風險。在此語境下,煤液化項目無論是對中國石油供應安全,還是對于降低進口依存度都大有裨蓋。
如果目光短淺,這些判斷不乏其道理。若要深謀遠慮,則必須計入外部成本和風險。如此一來,煤液化項目成本過于高昂,且投資回報不明確。這些外部因素和風險是:機會成本、二氧化碳排放量、用水量和煤炭儲量。
機會成本指的是,如果將這些錢用于別處,是否可以更加有效并便宜地解決中國能源問題。按照目前的草案,在2020年之前,中國將投入1 500億美元.年產1.3億噸替代液體油品。這相當于中國1/10的液體油品需求,以及10%的石蠟需求,石蠟是重要的化工原料之一。這些巨額投資若果真付諸實踐,就必須回答如下問題:這些錢如果用來發展城市交通系統,比如將其轉變為電力驅動,或提高交通業和農業的能源效能,是否是更優的選擇?或者,在油價走高之際,發展煤化工是否比直接利用外匯儲備購買進口石油更經濟。
目前,無論是在交通燃料的生產還是消耗過程中,都產生大量的溫室氣體。煤液化生產油品過程中釋放的CO2相當于傳統油品制造過程中釋放的CO2的兩倍。在過去5年中,溫室氣體排放量迅速增長,這對于中國和世界都是個難題.很多國際機構和國家政府都希望與中國合作,投資發展清潔能源技術,如果煤液化工程付諸實踐,無疑是與這些努力的初衷背道而馳,損害中國威信。而如果將貯存和捕獲二氧化碳的成本計入成本,則其經濟性就不那么吸引人了。
煤液化工廠投建和運行還需要大量水供應。但中國煤炭儲量豐富的地區,正是降水量稀少,或者嚴重缺水的北方。實際上,北方的缺水問題比中國的石油安全更為嚴重。所以政府必須在解決水源問題的同時,還要權衡如何不對其他經濟活動造成影響,避免對環境造成更深層次的破壞。因此成本還包括水供應和循環利用的花費,
最后一個問題則為煤炭儲量。煤炭一直位于中國商業能源供應結構的核心。煤炭占電力原料80%左右,在商業能源結構中比例超過65%。盡管目前煤炭儲量看起來挺充足,但還有三個問題不得不考慮。首先,政府在自己公開的這個煤炭儲量數據上有多自信?過去7年中,煤炭消耗量和產量已經翻倍。如果用大量的煤炭發展煤化工,中國則面臨著加速耗盡剩余煤炭儲量的危險,屆時中國將成為一個煤炭進口國。其二、即使這些數字是真的,大煤炭公司在應付日漸高漲的煤炭需求之余,還有沒有足夠的煤炭儲量發展煤化工?其三,中國的大量煤礦無論是在管理水平、還是安全和環保紀錄方面,都不令人樂觀,政府能夠多在很短的時間內從根本上規范煤炭業嗎?
因此,既然煤液化之可行性還沒有在中國成功被證明,那么政府就必須盡職盡責,仔細評估成本和收益,看看這一大筆錢是否可能用作他途。
(作者為英國鄧迪大學能源法律政策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