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16日公布的《長江保護與發展報告2007》,是關于長江的第一份整體“體檢”報告。這份250頁的報告顯示:目前長江總體基本健康,局部不健康,近年來一直處于不斷惡化的狀態。長江正面臨著水資源、水災害、水環境、水生態四大水問題困擾。
長江目前已建成大中小水庫近5萬座。大量的閘壩破壞了水系的連通性,導致河流的納污能力大幅度下降。而三峽工程建成運行后將引起中下游河道沖淤變動與江湖蓄泄關系等發生新的變化。

被《三峽好人》勾起的記憶剛剛暫時平復,這樣的消息,除了令人悲憤,除了感傷之外,也無由提及。白白地被喚醒的三峽記憶除了令人輾轉,似于事無補。不如由《三峽好人》而起,以電影人曾經的角度來追憶一下三峽吧。
賈樟柯拍攝《三峽好人》純粹是一個意外。畫家劉曉東在三峽工程中想去畫一組關于三峽的畫,賈樟柯去給劉曉東拍一部《東》的紀錄片。然而,一位給劉曉東做模特的三峽當地民工因工傷突然去世,讓劉曉東暫時放棄了繪畫。后來,賈樟柯和劉曉東一起去了這位民工遠在三峽深處的家,那窮困到極至的家讓他們都備感震撼。于是,賈樟柯決定拍一部關于三峽的電影。這部電影和他別的電影呈現的格調不同,它不令人激越,反而是讓心緒一味地下沉。
《三峽好人》在北大的首映式上,賈樟柯帶著他的金獅獎出場。影片放映之后他在現場講到拍攝過程中幾度哽咽。 位年近不惑經過無數風波的男人,居然還能在追憶時感動到淚流,起碼可以相信他所具有的做事激情和觀察事物的細膩。即使把他視為真誠的布道者和強有力的演說家,他的做作也不會令人生厭。
三峽是一個可以讓整個時代都能產生共鳴的題材:數百萬的移民、無數推倒的家園、難以計數的文物和觸目驚心的生活圖景……然而影片本身的故事情節并沒有讓人有太多的傷感,如果和一些同樣有理智的煽情片相比。但是,透過故事本身,看到承載著故事的背景中的故事,那才是真正觸動人心弦的所在。
木訥的男主人公走在斷壁殘垣的樓群中間,穿著防化服一般的幾個人背著消毒罐噴灑著消毒水,遠處.云霧繚繞著長江水迷茫一片。安靜,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好像世界進入到某種臆癥中。
聰明的賈樟柯無需任何布景便已得到了無比張力的背景。
三峽,印象中是如此那般清透的。記得很早以前有一部名叫《巴山夜雨》的電影.模糊了故事情節,只記得那艘大輪船在江上行走了幾乎全部電影時間,不斷地走過極美的風景。最深的印象是人們指著一個山頂大叫:看,神女峰!神女峰,真是神奇的名字。一直渴望到現在。
近幾年,三峽無疑成為中國社會的焦點。除了《三峽好人》外還有三部以三峽淹沒為背景的電影。其中章明導演的《巫山云雨》雖然沒有《三峽好人》那么直接陳述,但更直接地傳達了絕望與憂傷的氣息。在這兩部電影中,到處都是寫滿了“拆”和拆到一半的墻壁。如今電影中的切都已經淹沒江底,那些街道、旅行社甚至信號塔,全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的一切似乎經歷了一日清洗,然后,又毫無痕跡地再次以新的面貌展露于世人面前。
存在就必然留有痕跡,關于三峽的痕跡更多地留在了內心。
還有兩部電影是法國人戴思禮的《巴爾扎克與小裁縫》和香港女導演許鞍華的《男人四十》。兩部影片故事都充滿著內斂的追憶,有著文人化的目光中隱忍的悲愴。
法新社記者曾拍攝過這樣的一幅新聞照片:在巫山縣城即將被淹之前,72歲的老人李冰秀和他85歲的丈夫不愿離開,他們躲在巫山縣一座被拆毀的樓房里面不肯出來。德國《明鏡》雜志上做過這樣一段記錄:江邊的巫山碼頭就像剛剛經歷了戰爭一般.剩下的只有殘垣斷壁和破碎的瓦礫,一些肩挑貨物步履沉重的搬運工,還有一些老人在玩麻將消磨時間。身穿褐色皮背心、頭發花白、留著平頭的王榮指向大江的方向,對記者說,“那兒曾經是我們住過的地方”。
一邊是悲憤一邊是懊惱一邊是無邊無際的思量。
很多中國人關于三峽最早的記憶應該緣自“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意境,那也是曾經的三峽真實寫照。林語堂先生的《蘇東坡傳》一直是我枕邊讀物之一。林先生遙想當年蘇軾父子三人由眉州出發經由三峽到京都的行程,結合著那個時代的三峽地貌風情一派瀟灑。蘇東坡留下的詩篇如今讀來更是激揚萬丈:“入峽初無路,連山忽似龕。縈迂收浩渺,蹙縮作澗潭。風過如呼吸,云生似吐含。”如今的三峽卻也如風過之呼吸.云生之吐念,轉念間找尋不到蹤跡。
賈樟柯說:“人有的時候是善于遺忘的族群,我們太容易遺忘了,所以我們需要電影。”電影幫助世人記錄了,記憶了。憑著影像人們在追憶中陷入思索然后再試圖忘卻,但是世人的心靈呢,人們的心靈何以憑依?
“我們在這里本沒有常存的城,乃是尋求那將來的城。”——《新約·希伯來書》
心靈,惟有寄希望于遙不可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