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名

微風中，花雨下，傾聽自然的嚶啼。楊柳下，青山上，目睹夕陽的落幕，心里有點失落，有些惆悵。突然，耳邊傳來一聲“一一”，好熟悉卻又好陌生，回頭張望，山依舊那么青，水依舊那么綠，人還是那么空。

好像做夢一般，又好像頸后面掠過一陣戰栗，一個黃昏打開了我塵封已久的記憶。

忘不了那個夜晚，陰霾的空氣，霹靂的噩耗，悲哀的余音，奶奶躺在搶救臺上的滿是血的面容。“一一……呢……一……”奶奶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我沒事！我沒事！奶奶！”我急忙跪在奶奶面前，奶奶會心一笑，鐘聲響起，一雙沉重的手從我手中滑落。時間突然停止，空氣讓人窒息。

其實那時我還沒明白奶奶去世的真正原因，只是聽說源于車禍。直到昨天，在門外偶然聽到父母的談話：“都是一一！”“要不是一一這個名字，媽……”一句句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刺進我的心中。

在這個大家庭中，女性的地位始終要矮一節。在我未降臨的時候，全家都盼望母親能生一個大胖小子。出生幾天后，本為新出生的男嬰準備的隆重的抓周活動因為我的性別取消了。奶奶告訴我，我的抓周是在那破舊的廚房中進行的，是她一個人為我舉行的。

在她精心準備的東西中，無知的我意外選擇了那支破舊的鋼筆。一生的束縛使奶奶頓時興奮地跳起來，把我擁入她的懷中，貼近她的心，仿佛觸摸到了一種強烈的欲望。

聽親人們講，我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聰明，到了2歲還不會發音，奶奶為了教我，特地到表舅那里去學。奶奶也不是學習的料，學了幾天只會寫一個“一”字。那時我還很小，奶奶卻特強烈地想要改變我。她常常豎著手，張開五指，慢慢把大拇指，中指，小指等靠近掌心，只有食指翹起，然后大聲地說給我聽，那是“一”。沒想到我竟然說出了“一”這個音。奶奶興奮起來，把我擁入懷中。奶奶從此就把她這一生認識的唯一一個字，一個簡單的“一”，當成了我的乳名。

等我慢慢長大后，接受了更多的教育，奶奶還是“一一”這樣叫我，無論我喜歡還是不喜歡，好像她從來不知道我的大名。

沒想到一場車禍奪走了奶奶的生命，原因卻是奶奶把“依依”誤認為“一一”，卻是因為我的這個乳名。

現在奶奶已去世多年，她的面容已在我的腦海中模糊不清，唯獨那一聲聲“一一”的呼喚聲，仍回繞在我的耳邊。

學校：浙江紹興安昌鎮中學

導師：胡興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