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點巴蜀文明縱論“文化跨越”

盤點——我們有多少家底?

■譚繼和(省社科院研究員，省歷史學會會長)

巴蜀文化不僅僅指古巴蜀文明，它是一直到今天、已經存在4500年以上，還在活躍著的、植根于我們四川人頭腦，而且仍在各方面發生著影響的文化。它的內涵包含從生態、文態到特征、風貌的十二大體系。弘揚巴蜀文明，首先要向大眾宣傳巴蜀文化的神奇性和神秘性。我歸納出有三條：一是神奇的自然世界。四川處在北緯30度，這個緯度在地球上本身就很神奇，產生過眾多古代文明。同時四川還擁有“雄、秀、險、幽”和九寨、黃龍等美麗風景。二是神秘的文化世界。中原人的思維方式是方正、莊嚴、對稱，在文化上崇尚禮治。古代蜀人的思維方式與中原人不同，偏重于神奇、浪漫、自由，仙化、幻化思維比較突出，金沙出土的太陽神鳥，四鳳朝陽，十二條光芒四射，象征蜀人太陽崇拜，追求光明、自由的思維方式和文化心理狀態。所以，“巴蜀自古出文宗”，從司馬相如、揚雄，到李白、蘇東坡，再到郭沫若、巴金，都是浪漫主義的，天下第一才子多出在四川。“仙學起于巴蜀，道教創于四川”。這也與蜀人特殊的思維方式和思維傳統有關。四川人能夠吃苦，但日子過得比較逍遙。現在成都成為全國公認的“休閑之都”，也與蜀人特有的思維傳統和文化心理狀態有著很大的關系。三是神妙的心靈世界。巴蜀文化本身包容性和開放性都很強，四川人很豪爽，不排外。說到民俗、民風，神妙的東西更多。總之，巴蜀文化從古到今，形成的文化格局有其自身的特殊性。這是在特殊的地理環境——四川盆地中形成的，以盆底的漢族文化為主體、以盆周的少數民族文化為重要組成部分的神秘、多元的巴蜀文明。它是中華傳統文化中具有自身特色的、有悠久而獨立的始源。屬于原生_態文明的一個重要類型。延伸型文明，東有紅山，西有巴蜀，這是中國兩個典型的原生態古文明。

■何開四(著名作家、省作協副主席)

研究文化，一定要研究與之相關的自然地理環境。因為文化是在這一特定環境中產生的，必然要打上環境的烙印。有一本書叫《窮國論富國論》，探討了地理環境同社會發展、財富的關系。為什么北半球歐洲這一地區比較發達，而非洲卻比較落后，作者認為，這與地理環境、氣候都有很大的關系。四川周圍是山，地處盆地，山川阻隔，受中原禮儀文化的影響相對較小。這種相對封閉的環境，一方面造成了四川人的眼光狹隘、坐井觀天、盆地意識。而另一方面，四川人思想上受到傳統禮儀文化的約束也相對要小些，叛逆精神和想象力要豐富一些。而且，越是封閉的地方，人們越想打破封閉，想方設法要走出去，這種地方的人的自我擴張欲望和抗爭奮斗精神往往更強。像四川古代傳說中的“五丁開山”、“杜鵑啼血”，都是這種精神的體現。所以，四川的人文精神，除了具有神秘、浪漫、追求自由的一面，還具有抗爭奮斗、吃苦耐勞的一面。正因為如此，在歷史的重要關頭，四川往往對整個國家起到了獨有的支撐作用。歷史上的宋元戰爭，四川人支撐了差不多一百年。抗日戰爭時期，四川是全國的大后方。另外，四川是道教的故鄉，道教養生文化對四川人的影響也很大。講究養生、休閑，講究生活情趣是四川人很大的特點，由此形成了四川特有的休閑精神和休閑文化。比如茶文化、酒文化、飲食文化等在全國都很突出。休閑精神說到底是對幸福的追求，它可以從各個方面進行詮釋：休閑能拉動內需，發展經濟；休閑是生命的節奏，“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休閑利于創造，人的精神處于緊張狀態是沒有靈感的，人在閑適狀態下最具創造力。所以四川出現了眾多大師級的文學家，出現了“蜀中才子蜀外揚。自古文人皆入蜀”的文化盛況。同時，在科技方面，四川人也有自己獨特的貢獻。比如自貢的井鹽技術，可以說是中國工業的發祥地，也可以說是世界工業的發祥地之一。在金融領域，世界上的第一張紙幣——“交子”就誕生在四川。

■陳廷湘(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歷史系主任、教授)

文化包括無形文化和有形文化。在無形文化方面。由于四川是移民大省，歷史厚重，博大開放，包容性很強，沒有排外意識，這種文化氛圍很好。不少四川大學學生。到四川學習幾年后，就完全融入，不想走了。這種和諧包容、博大開放的文化特征，很值得發揚光大，它對于吸引全國優秀人才很有好處。對于四川有形文化的梳理，可以從幾個層面去進行。首先是哲學層面，這是核心層。一個文化體系沒有哲學是不可能的。四川人在歷史上對于中國哲學有哪些方面的貢獻?這個問題值得很好地梳理。過去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不夠。與哲學靠得最近的是文學。這里面有一串明珠。從秦漢、唐宋到現代，頂尖級別的文豪多出在四川。三是藝術層面，包括音樂、美術。音樂方面，四川有川劇，有清音和民歌等。美術中還分工藝美術和建筑美術。建筑美術四川很有特色，但缺乏梳理。沒有找到自己的風格和特色。現在搞古建筑成風，搞文化一條街，但很難說是四川自己獨有的東西。還有各少數民族中豐富的藝術寶藏，也值得搶救和開發。四是學術層面。從古到今，四川名家輩出。近代以來，全國學術轉型吸收了很多西方的東西，西化程度比較高。四川的學者，有少數是從中心區域遷來，帶來了學術科學觀和方法論，作出了重大貢獻；但是，還有一批是四川本地學者，他們既受西方新學術觀的影響，又不完全走科學學術之路。而是把四川的傳統學術與外來的學術結合，產生了頗具特色的學術，影響很大。學術領域還有許多珍貴典籍版本、檔案文獻等硬件文化遺存，是四川獨有的寶藏，應該向全國乃至世界展示。總之，要按照傳統學術分科的方式，呈現四川的無形文化和有形文化。讓全國了解四川還具有一套內容完整、風格獨特的文化體系。

梳理——我們有哪些特色?

■段志洪(巴蜀書社社長)

四川的文獻古籍非常豐富，善本數量也很大。宋代的蜀本是非常有名的善本，刻校之精為歷代學人所推崇。除一般古籍外，四川有特色的文獻還有檔案文書，如巴縣檔案、南部縣檔案，這些在全國有很大的影響。另外，地方志的數量亦很大。再一方面，碑刻文獻，特別是宗教和有關少數民族方面的碑刻是很有特色的，量也很大。少數民族的古籍也是四川古籍重要的一個方面，如四川的藏族文獻和彝族文獻，是不可替代的民族文獻。四川的古籍資源很寶貴，也很豐富，在全國占有相當的地位。但長期以來這些寶貴的資源沒有很好整理和利用，顯得很散，沒有系統的整理出版，這方面與有些兄弟省份相比存在著差距，大大降低了四川文化在全國的影響力。弘揚巴蜀文明，打造文化大省，對全省的古籍文獻進行全面清理和整理是一項基礎性的工作，特別是有關巴蜀歷史文化古籍的整理，這是顯示厚重的地方文化的重要舉措。巴蜀出版社擬從多方面人手，如實施善本影印，古籍文獻匯編，重要文獻深度整理，收集整理石刻文獻和巴蜀文字等。準備分批次、有步驟地搞，做好巴蜀歷史文獻的搶救工作。

■李錦(民研所副所長、研究員)：

四川有14個世居少數民族。大體分布是：在甘孜州和阿壩州，主要是藏族和羌族。在涼山州。除了彝族之外，其他13個世居少數民族都有。費孝通先生提出，在中國的民族分布格局里，有個“藏彝民族走廊”。從地理上講，就是橫斷山脈的六江流域的上游地區，從東到西有岷江、大渡河、雅礱江、金沙江、瀾滄江、怒江。這一地區，有藏緬語族、壯侗語族和苗瑤語族的15個民族在里面活動，還有來自北方的滿族、蒙古族、回族等。各個民族之間的互動非常多。從而形成了四川內容豐富、形態多樣的少數民族文化資源。從物質文化層面來說，有高雕文化帶、豬膘文化帶等。從制度文化層面來說，有以瀘沽湖和扎巴地區為代表的母系文化，以山巖“戈巴組織”為代表的父系文化，還有涼山彝族的奴隸制文化。從精神文化層面來說。有少數民族特有的知識體系，有民族宗教信仰，還有特有的民族文化品牌。如德格印經院、康定情歌、九寨溝演藝、西昌奴隸制博物館等。這些多樣性的民族文化。是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理念下的民族文化。要通過深入研究，把知識譜系弄清楚，再找準切入點，加以開發利用。發展民族文化產業，推進四川從文化資源大省向文化產業大省的轉變。

■鄧壽明(省委黨史研究室處長)

紅色文化是優秀的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幾十年的奮斗史。紅色文化具有強烈的時代感和重要的現實意義。對現代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發展產生著重要影響。四川豐富的紅色文化資源，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一是長征精神。長征中紅軍在四川的時間最長。大多數長征壯舉，如搶渡大渡河、飛奪瀘定橋、爬雪山、過草地。都發生在四川境內，長征精神的主要內涵反映在四川。二是川陜革命根據地。這里形成了獨特的文化，特別是石刻文化，非常豐富。三是四川籍的偉人故里。如朱德、鄧小平、陳毅、羅瑞卿等。四是四川地下黨的斗爭史。四川1923年就建立了共產黨的組織，而且黨員發展很快，斗爭歷史復雜，有許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這些都是我們的寶貴精神財富，需要很好加以發掘和宣傳。

打造——我們如何創新?

■趙洪川(省文化廳信息研究中心主任)

結合座談會主題，就文化強省的建設，我談幾點想法：第一。文化資源的認識、挖掘是前提和基礎，但是我們現在做得很不夠。當務之急是在認識上要建立起四川文化資源的知識譜系。我們現在對四川文化資源的認識是破碎化的，不系統不全面，對于文化資源體系的邊界、文化資源內容的總量、文化資源的特點和優勢等，缺乏系統性和時代性的總結，沒有形成社會共識，所以必須首先解決文化資源本體論的問題。第二，文化資源的轉化和轉換是關鍵。古代的知識轉化主要靠文獻，現在的知識轉換關鍵是創新。四川人的新點子多，創意強，但是創業精神相對不足，創業能力較差。影響了創新能力的提高。第三，服務是手段。在發展文化事業方面，政府應該盡到責任，搞好文化基礎設施建設，建立起公共文化服務體系。而在產業方面，目前真正具有市場特征的文化產業領域。只有社會文化領域。比如網絡文化、演藝市場、電影放映、藝術品、文化娛樂和對外文化貿易等，這些領域是由民營經濟為主導，充分市場化了的，在市場服務中非常活躍，滿足了老百姓多樣性的文化需求。起到了引領四川社會文化市場繁榮的重要作用。第四。品牌是核心。四川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的發展，必須要有自己的品牌。現在四川的文化品牌嚴重不足。這與四川人的創業能力相對不足的問題有很大的關系。第五。社會文化產業是一個集聚資源的空間、文化服務的渠道和文化產品生產的平臺。從產品到產業，從企業到社會，社會文化產業是一個新興的增長點，是文化跨越式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量。四川發展民營經濟。最重要的一個領域是民營文化產業的發展。對于民營文化企業，政府有關部門應該給予更大的關注和更好的扶持，在政策和稅收等一系列方面享受國辦文化單位同樣的待遇。第六。傳承光大是我們的目的。我們的文化資源變成文化產品后。應該考察它是否傳承了歷史的東西。我擔心。現在我們獨特的文化元素得不到很好的挖掘和彰顯，文化產品的獨特人文精神、人文價值正在變得模糊，成為千篇一律的東西。文化產品的文化力量正在消失，文化傳承人正在逐漸被邊緣化。這一切，眼前可能是憂慮，今后可能就是災難。

■林文詢(著名作家)

文化的形成是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文化提升不應有浮躁的心態，而必須順應自然。四川歷史文化的積淀非常豐厚、廣博、精深。我們應該思考，在四川歷史文化的積淀中。哪些最能體現巴蜀文化的精髓。哪些最能展現地域特色。抓住巴蜀文化中的特色和亮點，通過黨刊進一步宣傳，讓我們認識、正視、重視自己的寶貴財富，振奮四川大眾的精神。刊物可以在盤點梳理的基礎上，抓住特色和亮點。有計劃分步驟地作系列介紹。

要做文化產業。也必須對巴蜀文化有充分的認識。只有找到亮點。有針對性地打造出來的產品才有特色。才有價值。要做強文化產業，要讓它產生效益，首先要投入。文化產業的投入不是一本萬利的，有時是長期的、緩慢的過程，最終的效益會慢慢滲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