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經濟的三個支點：讓和諧運轉起來

[摘 要]市場經濟是契合自然與人性的一種天然的自由制度。在和諧語境下，有限政府、市民社會、法治精神是市場經濟運行的三個基礎性支點：有限政府尊重市場主體的自主選擇和自由競爭，從而形成良性的市場經濟關系；市民社會以制約和抗衡政府權力，代替政府行使部分職能而與市場經濟的理念不謀而合；法律以界定政府權限、營造市民社會并建構與之相應的制度化之社會機制而使得市場經濟得以繁衍生息；政府與市民社會的關系是一個動態的不斷完善修正的過程，在全球性的治理與善治理論浪潮的沖擊下，這種關系有了全新的闡釋并以一種新的姿態呈現，由此可見，和諧市場經濟并不是一種靜止的和諧，它還是一種發展的市場經濟。

[關鍵詞]和諧；市場經濟；有限政府；市民社會；法治精神

[中圖分類號]D0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2234(2007)06-0020-03

一、和諧語境下市場經濟的基礎性支點

所謂“市場”本義是“交易的場所”，后來就引申以指市場交易的交易狀態，“市場經濟”的字面意思是“市場交易的經濟”，作為一種專業術語，“市場經濟”是對社會經濟形態的一種描述或敘述^〔1〕。

市場經濟之所以成為當今最普遍的、可行的經濟形式，是因為它是人們經過漫長的探索和積累所得到的最契合人之本性的經濟體制，是人性在經濟方面最恰當的表達。所以亞當·斯密說，“我們每天所需的食料和飲料，不是出自屠戶、釀酒家或烙面師的恩惠，而是出于他們自利的打算^〔2〕”在亞當·斯密這里，市場的邏輯乃是人性邏輯的經濟反映，與其說是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在引導人們求利，不如說是人自身的天然本性在引導他們自己。斯密認為完全依據政治計劃而設計的經濟是不和諧的，這種設計一切的做法是蠻橫無理的。他說“棋盤上的棋子除了手擺布時的作用之外，不存在別的行動原則。但是，在人類社會這個大棋盤上每個棋子都有它自己的行動原則，它完全不同于立法機關可能選用來指導它的那種行動原則。如果這兩種原則一致、行動方向也相同，人類社會這盤棋就可以順利和諧地走下去，并且很可能是巧妙的和結局良好的。如果這兩種原則彼此抵觸或不一致，這盤棋就會下得很艱苦，而人類社會必然時刻處在高度的混亂之中^〔3〕?！彼J為市場經濟是合乎自然與人性的，因此它是與自然與人性相和諧的一種天然的自由制度。而有限政府、市民社會和法治精神是同市場經濟理念相契合并為其和諧運轉提供條件和保障的。有限政府一方面使公共權力退出私人領域，接納個體獨立而自由的發展，為市場提供了可以自主選擇和自由競爭的主體；另一方面，又能夠以中立立場、站在公平的角度決定制度安排，避免個體之間大量沖突的發生和解決發生了的沖突；而市民社會和有限政府兩者之間是一致的，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有限政府為市民社會的發育提供了空間，市民社會以一種普遍的契約關系和契約精神為市場經濟提供了社會基礎以保證其良性運行與協調發展；法治則為市場經濟提供了競爭規則，成為約束和衡量市場主體雙方行為的明確尺度，從而建立起和諧的市場競爭秩序。

由此可見，有限政府、市民社會和法治精神是和諧市場經濟的基礎性支點。

二、有限政府：為市場經濟鳴鑼開道的權能邏輯

所謂有限政府是指權力、職能、規模和行為方式都受到憲法和法律的明文限制，并接受社會監督和制約的政府^〔4〕。

與全能政府不同，有限政府嚴格界定自己權力的范圍，它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管，眉毛胡子一把抓；它盡量避免干涉私人事務、充分尊重人的自由、權利、以人為本，盡量避免直接干預經濟行為，充分尊重市場機制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有限政府的基本內涵應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就政府的功能來看，有限政府是服務型的而不是統治型的，政府的權力和職能被嚴格的限定或限制在公域上。有限政府的主要的職責和任務是保護經濟自由、保護財產權、保衛安全和平。

2.就政府的規模來看，有限政府必然是小政府。政府是不能直接創造財富的，政府行使公共管理職能，必然以消耗人民的賦稅為代價，因此為了減輕社會的負擔，為了防范公共權力的異化，有限政府是有效的小政府。

3.有限政府是受制于憲法和法律的法治政府。只有當執行法律的政府權力服從于明晰的、非人格化的法律控制時，政府才能變成是自律性的責任政府。責任機制要求政府及其官員行為必須接受民眾的政治監督，通過政府行為過程的法治化，使政府對自身行為負責。

有限政府是市場經濟的呼喚，是市場經濟的內在的必然要求。市場經濟的基本假設是“經濟人”假設：即市場中的個人都是“自利”的，他時刻以尋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為目標，并能在即定約束條件下最充分地使用資源使自身福利或效用滿足達到最大化。因此，在私人領域，個人“自利”行為與“理性”行為的結合，可以實現資源的有效配置，導致社會生產總量的增長。正如亞當·斯密所說，人人想方設法使自己的資源產生最高的價值，在主觀上他并不企圖增加公共福利。在這樣做時，“他受著一只看不見的手的指導，去盡力達到一個并非他本意想要達到的目的^〔5〕?！庇邢拚囊饬x在于，以站在利益沖突之外，凌駕于當事人之上的社會第三者身份來提供公共產品，以調解沖突、維護秩序、完善市場。

市場經濟條件下對的政府要求是：在制度層次上創立一個中性的現代國家；在經濟層面上，維持一個充分自由的私人領域，政府對各種具體的利益爭奪應保持中性的立場。政府必須提供規則以使市場得以運轉，并且必須保證規則的有效執行來維持穩定的商業環境以增進投資的成功。沒有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政府——有限政府，也就沒有自由競爭的和諧市場經濟。

三、市民社會：為市場經濟拓土開疆的權利邏輯

如前所述，市場經濟必然是有限政府下的經濟形態。而作為有限政府較之全能政府來說，許多職能就應當轉由非政府組織承擔。非政府組織要擔負起管理社會的職能，就必須具備足夠的力量，這種足夠的力量就是來自市民社會的力量。黑格爾在《法哲學原理》一書中指出，市民社會是在現代世界中形成的介于家庭和國家之間特殊的社會組織形式。具體的、特殊的個人和維護其特殊利益的自治性團體是構成市民社會及其活動的兩大基本要素^〔6〕。市民社會之所以應該責無旁貸地擔負起管理社會職能，成為支撐起市場經濟的另一支主導力量，其原因在于市民社會本身是民主政治的產物，是政治國家的基礎。馬克思認為，市民社會“這一名稱始終標志著從生產和交往中發展起來的社會組織，這種社會組織在一切時代都構成國家的基礎及其他觀念的上層建筑的基礎^〔7〕。”也就是說，市民社會作為私人利益的代表和象征，它不僅通過自身政治和文化的權利要求，為政治國家公共權力的行使揭示明確的方向，而且通過直接和間接的方式主政、參政、議政、督政、約束公共權力的行使，防止公共權力的濫用?？梢哉f，沒有市民社會的力量來對抗制約政府權力，政府權力就可能趨向專制，沒有市民社會來分享政治權力，高度集中的政治權力也會走向腐敗，而這將從根本上扼殺市場經濟。

作為市民社會兩大核心價值的經濟自由和人身自由，是法治之下的私有財產和契約自由的自主建制，允許具有各種各樣的價值觀和世界觀的人們和平相處。在法律所確定的個人與集體行動的界限之內，個人與集體的行動會依照自由選擇，或以參與者之間的明確協定，或者是基于個人或集體利益等多元的規則而自由行動。市民社會里這種多元價值和多元行動的并存能有效填補個體與國家之間的空白地帶，消解個人與國家之間緊張關系，而此類核心理念與市場經濟信念正好是高度契合的，市場經濟的本質特征就是允許法治之下的各種選擇、各種行為同時并存，允許所有人在所有的方向上自由創新，由此方可能形成經濟效率。在這層意義上，市場經濟行為與市民社會行為高度契合。

另外，市民社會體現了群體和組織內的認同和協作，在內部信息共享上具有一定的優勢，有利于在一個較小的范圍內以較低的交易成本協調成員間的合作和沖突，減少市場交易頻度大幅增加所帶來的交易成本上升以及由于交易成本過高而無法在市場上實現的潛在交易可能，同時社會組織的協調還可以減少國家不必要的和繁瑣的市場干預行為。由此可見一個發達成熟的市民社會是市場經濟得以和諧自由運轉的必要條件和保障^〔8〕。

四、法治精神：為市場經濟保駕護航的權威邏輯

在人類社會發展歷程中，有了商品生產和交換就有了市場。然而，在嚴格的意義上，市場經濟則是伴隨著近代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產生，并在出現了權利本位、契約自由、法人制度等重要的法權關系和法治狀態的情況下才正式形成的。市場經濟對法律的需求較之任何其他經濟形態對法律的需求都顯得更加突出、迫切，這包括對市場主體的法律地位及其權利、義務關系的確認，對諸如產權關系、市場體系、市場組織和結構等市場經濟制度的規定，對各種生產要素的商品化、市場參加者的行為及相互關系等市場經濟關系的界定，對市場經濟運行機制和各環節的規范等等，以此建立市場經濟的和諧秩序，并反對不正當競爭和壟斷等不和諧行為。法律對經濟運行起著規范、調節、引導、組織、管理、預測和保障等作用，它為市場交易行為和整個經濟發展提供一種穩定、明確、普遍的準則和模式，提供一種平等、自由、公正、公開的空間和條件。市場經濟最需要有序化運轉，否則，任何一個環節脫序，都會造成交易行為和經濟運行的紊亂。由此可見，法治已成為市場經濟和諧發展的內在要求和有機構成。

市場經濟與法治相融合成為和諧市場經濟的一個客觀要求，其具體含義就是市場機制需要通過法律的整合作用而相契合、銜接。其中，法律需要貫穿始終并深入到各個環節和領域，通過發揮其全方位的整合作用而實現法治的整體效應，從而使市場經濟成為一種有序化、規范化的經濟。在這個過程中，一方面，有利可圖成為人們行為的內在驅動力和經濟組織、經濟關系產生、形成、發展、變更的吸引力、聚合力；另一方面，經濟運作和交易行為又是在法律的框架之內進行的，而法律所不允許者則是人們行為的禁令。由此，在法律的調節之下，市場經濟的主體得以形成和諧的交往、競爭與合作，各種市場機制得以和諧運轉、各種差異性的市場元素得以有序整合，良好的市場秩序得以順利形成。一言以蔽之，市場經濟即法治經濟。

五、基于政府與社會協調之上的市場經濟：伴隨治理理論前行的和諧經濟

市場經濟是人類迄今為止最具效率和活力的經濟運行機制和資源配置手段，有著最契合人性的和諧一面。但另一方面，市場經濟也有其局限性，也會出現失靈。例如，在市場經濟中，個人的理性選擇有時在綜合效果上卻可能導致集體性的非理性行為從而不能保持國民經濟的協調發展；市場機制產生的外在效應造成了人類與生態環境的不和諧；市場競爭規律則往往具有使強者愈強，弱者愈弱，財富越來越集中的“馬太效應”，導致收入分配不公和貧富兩極分化，從而造成社會的不和諧；還有被視為市場經濟“阿基里斯之題” 的壟斷則是市場經濟走向上的不和諧音符。

市場必須借助其他力量來糾補其失靈，人們開始利用政府的力量來進行干預，但是，政府干預也非萬能，同樣存在著“政府失靈”的可能性。用林德布洛姆的話說就是政府“只有粗大的拇指，而無其他手指”。于是在市場失靈與政府失靈的中間地帶，由社會自主解決問題成為必然選擇，人們開始認識到市場經濟真正的和諧運行，根本離不開市場——政府——社會三者的良性互動，由此新的政治理念和價值取向應運而生，這就是治理與善治理論。與傳統的統治不同，治理指的是一種由共同的目標支持的活動，這些管理活動的主體未必是政府，也無須依靠國家的強制力量來實現。換句話說，治理既包括政府機制，同時也包括非正式的、非政府的機制。與傳統的善政不同，善治就是使公共利益最大化的社會管理過程。善治的本質特征，就在于它是政府與社會、政府與公民、政府與市場對公共事務的互動合作管理，是政府與市場、市民社會三者的良性互動。

詹姆斯·N·羅西瑙認為，與統治相比，治理是一種內涵更為豐富的現象，它既包括政府機制，也包含非正式、非政府的機制。隨著治理范圍的擴大，人們得以借助這些機制滿足各自的需要，并實現各自的愿望^〔9〕。作為善治的治理，指強調效率、法治、責任的公共服務體系。善治涉及“一種有效率的公共服務、一種獨立的司法體制以及履行合同的法律框架；對公共資金進行負責的管理；一個獨立的、向代議制的立法機構負責的公共審計機關；所有層次的政府都要遵守法律、尊重人權；多元化的制度結構以及出版自由^〔10〕?！?/p>

新的價值理念建構起新的模式，作為市場經濟支點的有限政府與市民社會在法治精神的浸染下經由治理善治的新型政治理念注入了新的活力，形成了新的關系。治理理論推動著國家與市民社會關系的重構，推動著法治的健全，這是一個動態的、持續的不斷完善的過程，而市場經濟也在這種新型支撐下呈現出了多樣性的表達與動態性的和諧局面。

青木昌彥說“即便在發達的市場經濟，私有產權和合同也不僅僅由正式的法律系統來執行。各種各樣的治理機制——無論是私人的還是公共的，正式的還是非正式的，它們作為制度安排的復合體都同時發揮作用^〔11〕?！笔袌鲋卫淼恼w性安排呈現多樣性的一個源泉是各機制元素之間存在的相互支持的互補性關系?；パa性的存在意味著整體性制度安排的結構可以是內在一致和剛性的。

和諧市場經濟是一種開放的體系，是一個動態的不斷完善的過程，是一種發展的狀態。19 世紀中期，法國著名的經濟學家弗雷德里克·巴斯夏認為“社會的普遍法則是和諧協調的這些法則從各個方向趨于完善人類”，而對于“人或人類社會來說，和諧不意味著完美，而意味著改善”。斯密認為只有在市場經濟不斷發展時，人們生活得最幸福，而當財富達到最大化時，并不是人們生活得最幸福的時候，他在《國富論》中指出，“不是在社會達到絕頂富裕的時候，而是在社會處于進步狀態并日益富裕的時候，貧窮勞動者，即大多數人民，似乎最幸福、最安樂。在社會靜止狀態下，境遇是艱難的；在退步狀態下，是困苦的。進步狀態實是社會各階級快樂旺盛的狀態，靜止狀態是呆滯的狀態，而退步狀態則是悲慘的狀態。”和諧市場經濟所指的和諧并不是一種靜態的和諧，而是一種處于發展中的和諧，和諧市場經濟并沒有一個最終的理想模式，而僅僅是處于不斷發展中的市場經濟。只有不斷發展的市場經濟，社會福利才會達到最大化，而在帕累托最優狀態下，社會福利反而并不是最大化。因此，和諧市場經濟是一種發展的市場經濟，不能將其單純的形式化，而此間的和諧是作為一種發展的和諧，一種變化的與時俱進的和諧，一種求同存異的和諧，一種矛盾統一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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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興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