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下的你

時光里，你是什么模樣？誰曾打破心中的壁壘，與你相愛？

史曉琳30歲，一個女子最美歲月的開始。有一個天使般眼眸的女兒——琳琳，3歲。女兒喜歡主動去牽媽媽的手，仰著小臉望著媽媽說，媽媽，你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史曉琳低頭望著女兒，女兒泉水一樣清澈的眼眸，映著史曉琳溫暖的笑意。

史曉琳在一家瑞典公司工作，做黑龍江駐地代表。她主要的工作內容就是與移動運營商的協商溝通。30歲之前的曉琳，并不喜歡與人溝通的工作，可是30歲這一年，她突然明了，人生就是各種各樣的人際互動關系組成，無處可逃，看清了這樣的宿命，曉琳豁然。

她每天穿著制服，拎著大大的牛皮包，穿梭在運營商的大廈里，與各色人等交流，織就公司的業務網絡。每天8點多從辦公室給總部寫完工作紀要出來，在夜色中散步一小段，然后打車回家。敲開房門，是保姆含笑的眼神，和女兒飛奔而來的擁抱。女兒很乖巧，笑瞇瞇地看著媽媽說，媽媽，你辛苦了，琳琳拍你馬屁，給你拿拖鞋，倒紅茶。

一次女兒問曉琳，媽媽，什么是幸福?曉琳給女兒講，有一個作家叫錢鐘書，半個世紀中每天早晨泡好牛奶紅茶，端給妻子，與妻子一同吃簡單的早餐，這就是幸福——平淡溫暖，生生世世。從此，女兒讓保姆在媽媽下班前泡好紅茶，在媽媽下班時，端到媽媽手中。撲閃著大眼睛問，媽媽，你幸福嗎?

周一到周五，曉琳幾乎都是12小時地工作，回到家，就是給女兒讀故事書，看著女兒甜甜睡去。然后與保姆聊聊女兒一天的生活，拉拉家常。到了周末，曉琳和保姆一同帶上女兒，去逛菜市場，教女兒認識那些蔬菜瓜果。女兒看著那些游動的魚，說，媽媽，它們是快樂的還是痛苦的?曉琳會摸摸女兒的小腦袋瓜，并不答復女兒。曉琳每周都會烤一個小蛋糕給女兒與保姆何姨，蛋糕的奶香，女兒欣喜的眼神，讓曉琳覺得生活就是這樣的，甜甜的香香的讓人依戀。女兒琳琳也會賴在廚房門邊，忙中添亂，還一直說，小氣鬼，你們玩都不帶我。媽媽，什么時候，廚房可以歸我呢?你倆得求我才能進來。阿姨與曉琳相視而笑。曉琳喜歡家務，并精于此道，每一樣蔬菜都充滿了美感。外面的世界與自己無關，全世界只有女兒，新鮮的蔬菜，香甜的蛋糕，像媽媽一樣的何姨。3個女子坐在桌前，享受這一刻的光陰與相守。

曉琳在工作中可以接觸到足夠多的男性，她對男人的看法已經更改了很多，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倔強天真的女孩子了。可是，她依然相信愛情。好朋友笠說，你怎么還傻到相信，你受的傷還不夠嗎?你現實一點兒吧!曉琳問，什么是現實，愛是生活中最不現實的事嗎?笠說，是的。曉琳搖頭，不，笠，愛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現實的事，是你們從來無法正視自己，正視現實。笠說，曉琳，你情深和平又如何?這場婚姻給了你什么，無盡的義務，養家生孩子資助他的生意，最后呢，人家還不是一走了之。你呢，生活一片空白。曉琳輕輕攬住笠的扁膀，我最年輕的歲月是與他一同度過的，他給我了一個漂亮的女兒，還有我的愛，我愛他，即使他不再愛我，有我全部的付出與信任。笠，我并不是輸家。是他，從不曾愛過任何人，人生空白的是他。笠說，曉琳，找個男人踏踏實實過日子吧，你一天像個女人一樣，太辛苦了。曉琳笑，不，不聽你的，我可以養活女兒。

可是她還是遇到了倪(石敖)行。他是無線部門的副總。其實他們相識已久，只是聯絡不多。更多的時候，是在技術交流會、業務協商會上有幾面之緣。倪平頭，中等個頭，有著技術出身的嚴謹與整潔，說話不多，可是問題總是最根本與尖銳的。在曉琳公司競標的項目中，他的發言具有決定性的作用。可是曉琳搞不定他，他不參加任何工作之外的聚餐，電話里不談業務。曉琳知道，這樣的人，禮節性的禮物會更壞事。她給倪寫了郵件，分析了運營商招標的利弊、公司的優勢，她也不掩飾公司在技術上不到位的地方，以及運營商在此項目中的風險與可行的規避之道。這封郵件帶來了轉機，倪并未回復她的郵件，但當她去找他時，他站下與她聊起工作，問了一些項目有關的問題。曉琳打開筆記本，把項目中的疑點為倪一一講解，并把解答不了的問題記錄下來，承諾會在一個工作日內書面回復。最后，曉琳真誠地看著倪，倪總，我們公司很希望能打開黑龍江無線市場，我個人經驗不成熟，但公司有做事的熱情與耐力，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與支持。

曉琳所在的公司競標成功，公司當地設了辦事處，曉琳升任主任，開始工程實施。曉琳要感謝很多人，這是公司首次在黑龍江打開市場。曉琳代表公司舉行了答謝宴，總部一個副總出席，一切看起來都是不錯的開始。可是倪沒有參加，工程實施后，他是主管。曉琳帶了公司出品的一部新款手機，送給倪。曉琳說，倪總，這是公司對合作伙伴的謝意，我知道您并不缺少一個手機，但這款手機凝聚我們公司集體勞動的智慧，希望您在使用中更了解更認同我們公司，為我們即將開始的合作帶來第一抹亮色。倪沉默地聽著，然后笑了。很隨和地笑了，那笑容很柔和。曉琳不禁說，來見您真是需要勇氣的事，我都想好了，您要是發脾氣我怎么辦。倪問她，我要是發脾氣，你怎么辦?曉琳笑，我賭您不發脾氣，因為到時我不知道怎么辦。

曉琳嚴格管控項目實施推進的進度，與運營商保持及時必要的溝通，與總部積極申請可能的優惠條件。經過6個月的建設，平臺基本搭建完畢。倪電話她說，你是我見過最守時誠實的合作商，希望下面的工作推進，你們一樣能做好維護與支撐工作。曉琳在那邊無聲地笑，然后說，那請您吃頓便飯，您不忍心拒絕我吧?倪在那邊笑出聲，好，我請你。

曉琳約在一家新開張的西餐廳，因為她知道，倪并不是來吃飯，只是出于工作需要，來表現一個歡迎合作的姿態。倪依然是白襯衫，藍色的水洗布褲，黑皮鞋。席問，曉琳給倪講解西餐的淵源與不同國家之間的口味差別。倪聽得饒有興趣，從餐廳出來，倪說，我載你一程，送你回家吧。倪的車分外整潔，像他的人。只是吹著舒服的夜風，他們并沒有交談，到了曉琳的家，倪轉頭對曉琳說，過得很愉快，謝謝你。曉琳笑笑說，再見。明天碰頭會見。

日子如常，女兒會有各種奇怪的問題，而曉琳只給她解答自然科學常識，而那些有關生命體悟的，曉琳會說，這個要由你自己來發現。你用小本子記上，有了答案和媽媽講講。琳琳會嘟起小嘴，說，欺負人，明知道人家不會寫字嘛。曉琳便說，那你可以學啊。琳琳說，哼，那我學那些不穿衣服的原始人，在咱家沙發上劃一道，記著這事。曉琳開心大笑。曉琳最愛每周日的下午，家里窗明幾凈，沒有外事干擾，她和小女兒坐在小書房中，各自看書。陽光溫暖清淺，像母親寬厚的大手。女兒極少打擾媽媽，自己貪婪地看圖畫書，看不明白的就用彩筆劃上一個大圈，再想不明白，就來找媽媽問，完了，媽媽，這個是真看不懂了，你給編輯叔叔寫封信，說他編得太差了，我都看不懂。曉琳問她，你怎么知道編輯是叔叔不是阿姨?小琳琳歪著頭說，我希望他是叔叔嘛。

倪的下屬點化曉琳，我們領導還沒有女朋友呢，這事你要辦成了，你可就發達了。曉琳說，噢，你們領導也算鉆石王老五了，怎么還需要別人介紹?下屬說，怎么叫算，那就是。不知道，死活就不找，估計是年輕的時候受過刺激。曉琳笑，那你倒會，把這受刺激的活讓我干。下屬“嘿嘿”笑，沒難度，怎么能顯出你來。曉琳笑，臭小子，倒會給我找活兒干。下屬說，曉琳姐，要不你先給我介紹一個練練手?

曉琳始終沒向倪提起此事，這是倪個人家事，無需一個合作伙伴來獻殷勤。一個周五的晚上，曉琳帶領團隊在倪處加班，到了晚上8點多，倪召集大家吃飯，吃過晚餐，倪送曉琳，在車上和她說，累嗎?曉琳笑，您都不累，我們敢累嗎?倪笑，認識這么欠了，不必和我這么客氣。曉琳笑未答言。倪接著說，我們在外面坐一會兒吧。曉琳說，好，請您喝茶吧。他們去了旋轉餐廳，望著遠處萬家明滅的燈火，泡一壺清淡龍井。

倪含笑望著曉琳說，曉琳，我很喜歡你。

曉琳笑，那當然好，這回我找到靠山了，以后的業務好做了。倪只含笑望著她，并不講話，曉琳笑笑，搖搖頭，沒有講話。

曉琳，你是一個不能笑的女子，笑起來如一朵花開，自己卻完全不自知。一個30歲的女子，一個獨自帶孩子的女子，笑起來仍舊天真，清澈如水，過去的經歷從未在你眼中留下陰影。我第一次是在鄭總的辦公室見到你，你身上無傲骨也無傲氣，只是一派自然平和。工作上，我們壓迫工程進程，你的下屬挑釁，你都是一派淡然，不抱怨不放棄，無論誰給你什么樣的際遇與態度，你總是如入無人之境，淡然低調地做你認定的事情。我在你身上學到好多東西，直到有一天，我發現我愛上你。我不知道這樣說，是否合適，但是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已心動，直到今天，我覺得不說不行。曉琳，我們都有過去，我在乎的是現在的你，而不是昨天的，曾經的。

再見到倪，曉琳依然含笑點頭，當做沒有發生任何事，倪也一派平淡。可是倪開始給她送花，曉琳也并不回復。他們在工作中仍舊配合良好，開玩笑，爭論某一個問題，一起吃飯，甚或倪會邀請大家一起打球玩保齡。倪送曉琳回家，說，方便我上去坐一下嗎?看看你的小女兒?曉琳，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進了門，曉琳介紹了何姨，女兒琳琳。琳琳睜著大眼睛一直看著倪，然后說，叔叔，你是編輯部的那個嗎?我上次讓媽媽寫信告訴你，你編的故事書不好看。倪疼愛地摸摸琳琳的小腦袋瓜。倪和琳琳玩得翻天覆地，琳琳跑到曉琳面前說，媽媽，你的朋友太淘氣了，我陪他玩了這么半天，都累死了，你下次告訴他，不許在咱家淘氣，下次去他家玩。琳琳聽話地讓倪讀故事書哄睡覺。睡前，琳琳說，叔叔，你長得不難看，你不要自悲。

傀走到曉琳身邊，從后面抱住她，說，在你的家里擁抱你，你是不是會覺得安全些?低下頭輕輕親吻曉琳的耳邊發際，曉琳有一刻的迷失，然后脫身走回桌邊，慢慢說，倪，我不能接受你。我不愛你。倪再度慢慢擁地入懷，輕輕說，我有足夠的耐心。曉琳，別害怕，如果相愛，一切都不是障礙。

倪會在每周末不請自來，和何姨一同做飯，陪著女兒琳琳瘋玩。女兒琳琳天真地看著倪說，你這個男同事不錯，我同意你來我家玩，媽媽要是不讓，你討好我，我保護你。倪就說，好啊，以后我怕怕，就找你。大家坐在桌邊吃飯，倪會為琳琳夾菜，講解每一種蔬菜的生長過程。琳琳問，那它們都被吃了，它們會幸福嗎?倪看著琳琳說，如果被愛，在哪里它們都會幸福。

史曉琳要開年度總結會，因為業績出色，她要去瑞典一周。倪竟然把琳琳和何姨都接到自己家。曉琳不知道為什么要抗拒這樣的安排，她大為光火。

倪指證她，你有什么害怕的?就因為愛過一次？

我要自己選擇生活方式，而不是被選擇!

曉琳，愛不存在選擇與被選擇的問題。如果存在，也是我在等待被你選擇。曉琳，我知道我可以有別的選擇，可是我遇到了際，這是最重要的。我們并不晚。

可是我不要選擇你，請不要破壞我的生活。我不愛你。

晚了，我必須破壞你的生活，才有我的位置。就像你對生活的執著，我也一樣。

曉琳拂袖而去，倪一把拉住她，不容分說地吻住她。曉琳極力掙脫，揮手打了倪一巴掌。

曉琳的眼淚慢慢流下來，怒視著倪，倪與曉琳相視良久，卻站在原地慢慢地笑了。那笑容溫暖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