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察汗河（外二首）

清晨，察汗河

將生命的啁啾之曲

盛滿了微微顫動的山林。

風似乎停了，

不肯掠走葉尖的清露。

生命的光束耀在葉子上，

迷離中閃爍各自的異樣。

五千年，或許是億萬年，

山林之音銘記過去。

那億萬年前

造物主無意丟棄的一枚貝殼，

依然在巖層中，

它的生命之光還在閃耀，

穿透了億萬年的隧道，

從古老的荒外凝視著今日的覺醒。

察汗河在呼喚，

呼喚著它童年時的記憶，

那漫漫生命歷程中不可丟棄的憂傷。

于是，清泉開始婉轉，不停地奔流，

在山巖上沖撞出絢麗的浪花。

舊的生命立刻粉身碎骨了，

新的生命旋即誕生。

不可終止的使命，

執著而前，

將過去和未來連在一起。

黑暗逝去了，

隨著最后一顆星辰的隱去，

記憶躲藏在光明的背后

隨著風徘徊。

每一個清明，

總有霞光將往昔掩蓋。

淚水凝固在葉脈上，

將生命最后的光彩綻放。

曾經有一個童話，

有人從露珠中看到了他的過去。

于是，他選擇了自己的使命。

他勇往直前，

終于使自己的生命達到了所謂的輝煌。

而他早已忘卻的那枚露珠

——他過去無數次的磨難所

凝結成的眼淚

干枯了，

消失在新生的葉脈上。

他沉湎在未來的升騰世界里，

慢慢體味著歲月流逝所帶來的傷痛。

一個時代的無奈

所造就的失掉了

歷史的英雄。

有一天，

這位童話英雄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他那枯竭的思想重又閃出靈性的火花。

他將過去的一切重新經歷，

眼前的成功、財富、廣闊的領疆，

還有嬌艷的宮娥

仿佛全是自己強取得來，

從來不曾歸自己所有。

“可悲啊，原來自己早已不復存在。”

一陣清風拂過，

他呆滯的瞳孔突然放出了光芒，

他看到綺麗的窗外，

白檀樹上

片片葉脈都閃爍著

晶瑩的露珠。

他又回到了那個清晨，

那個清晨，他在露珠中看到了自己的過去，

而未來卻將他引向了另一個地方。

“我，一個只有半個生命的人。”

他為自己想好了墓志銘。

因為他終于明白，

他的生命在裂痕處斷了。

露珠回來了，

閃耀在童話英雄眼角的皺褶間，

黑暗籠罩了一切，

而他的過去卻又重返晶瑩的露珠。

他回到了童年。

故事總是講不完，

似乎每一條河流都能沖撞出一個

英雄的時代。

在察汗河奔流前行的歷程上，

每一片浪花都能訴說出一段歷史，

每一段歷史中都孕育著生命的悲歌。

在清晨新生命的振顫中，

那浪花兒化作滴滴露珠。

那露珠啊，

新生葉脈上的清淚，

人類真實心靈的短暫釋放，

總在黎明消隱時存在。

如今，在察汗河，

到處都是生命的啁啾之曲，

盛滿了每個人顫抖的心房。

風過去了，

掠去了葉尖上昨夜的清露。

過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生命的光束重新閃爍，

那露珠兒總是在云霞里微笑。

黑 泉

黑，

不是你的本色，

只因你太深。

你用寬廣的胸襟

包容了天空、峽谷、森林，

還有難以洞穿的宇宙。

你將萬物從清泉處吸納，

直到匯積成寂寞深潭。

你沉浮在漫漫漂流中

四面八方的塵埃。

但你的本質卻在你付出時體現。

你奉獻給萬物的每一滴水，

必然是純凈而又甘美。

但在世人的眼里，

你的形體永遠是黑的。

你沉默，

傲然著碌碌凡人無端的評說，

從不在乎

是否有人能明白你。

天地間——正午鷂子溝原始森林中

叮咚、叮咚

是地心里傳出的聲音

只有與大地面對面地貼近

地心的震蕩，你才能聽得清

無論你在哪里

叮咚、叮咚

仰首是天，俯首是地

渺小的是我們自己的軀體

側耳間，遠處傳來奔馬的嘶鳴

你卻看不到馬在哪里

疲憊的旅人，沉重的枷鎖

只要你在行走

不管在腳上、馬上、車上、船上

你都會有前后左右

你都得彷徨、取舍

不妨找回自己的渺小

然后交給大地

閉一會眼睛

放松躁動的心情

天地間的萬物都會在你的眼中、心里

叮咚、叮咚

聽一聽地球的聲音

想一想天地間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