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弦、鋼弦二胡音樂各有特色

摘 要：上個世紀50年代二胡的絲弦被金屬弦取代之后，絲弦二胡幾乎已經被淘汰。金屬弦二胡在現代國樂的要求下，確實有其絕對的優勢，也將二胡音樂的發展帶入一個新的境界。不過，絲弦二胡真的已經毫無價值了嗎?曾經也無人聞問的西方小提琴羊腸弦再度被重視，音樂的發展也逐漸走入多元的時代。絲弦二胡音色溫潤、厚實，有著無窮的余韻。絲弦二胡音量柔和、運指輕松，令人身心交融、舒坦自在。音樂不獨只是表演，更多人所期待的是自我怡悅。這次調查針對演奏者及欣賞者的訪談及問卷，呈現了絲弦二胡持續發展的極大可能，也初步地探討了與樂器或演奏相關的種種問題。

關鍵詞：二胡 南胡 金屬弦 絲弦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172（2007）02-00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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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 言

二胡在金屬弦之前使用的是絲弦，不過因為一些潛在的因素，現在幾乎已經被淘汰了!但是，對音樂愛好者來說，以不同樂器來詮釋不同樂曲，似乎又形成一個新的趨勢。如今日西洋音樂對早期使用的提琴羊腸弦有回流現象，尤其在詮釋巴洛克音樂之時，與巴洛克音樂的鮮明節奏感相得益彰。

作曲家譚盾在其創懈的《英雄》電影配樂中也使用了兩把小提琴：一把是價值600萬元的名琴，描寫人物角色之間的感情和欲望糾葛。另一把則換上中國弦絲二胡，表現大地滄桑的韻味和男人的情懷。兩把琴一陰一陽，一中一西，一古一今，交替使用，完成不同的音樂主題。

種種的原因，促使我去探索絲弦二胡的魅力，希望能藉此喚起沉默近半世紀的古老樂，欹這就是我進行這次音樂調查的起因。

二 演奏者對絲弦二胡試奏的心得，

（一）調查對象與實施過程

1．筆者個人的實際體驗

這次調查，得到制琴家李十三及鄭德宣先生的熱情相助，提供寶貴意見及協助制作二胡或整修搜集到的老胡琴。筆者的實際試奏，從難以適應到能夠初步掌控，基本上并不太難。不過，有許多技巧需要調整，有許多觀念需要突破。結果是令人滿意的，絲弦二胡有無比的音樂魅力，讓音樂的表達可以自在、輕松且深刻。

2.傳統戲曲演奏專家的訪談

有過豐富絲弦演奏經驗的二胡演奏家已非常少。相對來說，傳統戲曲的伴奏比之音樂發展要保守些，有著較大的惰性。臺灣老一輩的京胡、京二胡專家都有絲弦演奏經驗，甚至還有幾位到目前都還堅持使用絲弦二胡。筆者據此訪問了賀肇黔、吳明生兩位老師。

3.年輕二胡演奏者的試奏心得

由于兩岸交流的突破與發展，近十余年來臺灣的二胡演奏新秀成就斐然。他們是在新式的音樂教育下成長，也多只有金屬弦二胡的演奏經驗。絲弦二胡傳統的音色與不夠穩定的性能是否能被他們接受事關絲弦二胡音樂是否有繼續發展的價值。因此，筆者找了幾位年輕二胡演奏者來進行試奏，并于數日后作經驗訪談。

（二）試奏心得的歸納分析

傳統戲曲演奏專家對絲弦表現力的肯定，說明絲弦二胡確有發揮的空間。而筆者及參與試奏者也一致認為絲弦二胡音色有古樸之美，不應輕易拋棄。以下綜合筆者與試奏者的心得，歸納出絲弦二胡的特質及演奏絲弦二胡的要領：

1.絲弦二胡的優點或特長

（1）從審美角度來看，絲弦二胡的音色古樸率真、內斂含蓄，蘊含著一種樸拙的美感，有中國文人喜歡的含而不露、雍容典雅的底蘊。

（2）絲弦二胡對傳統樂曲有特殊的表現能力：

①葉文萱認為絲弦用來表現傳統曲子非常適合。例如在《漢宮秋月》里有一些轉音，它可以很輕松的、自由的去想象，這是金屬弦在傳統曲目上絕對做不到的。還有止音、滑音等表現，絲弦感覺特別的深沈且有韻味。

②王銘裕認為在同一個接觸點，按一個小三度的音它很容易做到，雖然金屬弦也可以達到那個效果，但相較之下就顯得吃力些。

③試奏者一致認為在戲曲音樂或說唱音樂中，跟腔的表現還是以絲弦較佳。像吳明生先生就一直堅持用絲弦來演奏，雖然它有易斷弦及跑音的問題。

(3)自我怡悅的演奏樂趣：

①相較于金屬弦二胡音質的尖銳、緊張，絲弦二胡有一種舒坦、放松的感覺，可以使演奏者心靈達到自然放松的效果。

②金屬弦硬度較高，按指比較緊張，在拉奏時也需要較多的手腕力量。

相對地，絲弦按指輕柔，拉奏也不需要用太多的手腕力量，甚至不用。因此，演奏絲弦二胡相對輕松許多，可以讓身體放松，與心靈的舒坦達到自然合一的最高境界。

③絲弦二胡音量較小，對耳膜的負擔較輕，對周圍環境的影響也較小。

音量小雖對舞臺演出有不利之處，但對二胡學習者來說，許多并非以舞臺演出為目的，對于從休閑自娛的角度切入，絲弦的音量會更舒服。

2.屆絲弦二胡的缺點或限制

(1)絲弦本身抗強拉力的穩定性欠佳，容易走弦。

(2)高把位音出不來，噪音多、狼音多，適應不了解讀現在二胡曲的需要。

(3)弦的壽命較短。

(4)絲弦發音的靈敏度不若金屬弦快捷，拉快速的樂曲顯得凝重不前。此外，一些技巧如快弓、跳弓、拋弓、彈拉并用等都無法達到金屬弦的效果。

3.如何演奏絲弦二胡?

（1）選擇合適的曲目

①樂曲最適宜的速度在中板、行板或慢板，最快約行板左右就已是極限。

②纏綿凄楚如《漢宮秋月》，典雅文靜如江南絲竹的《花歡樂》，感慨激昂如華彥鈞的《二泉映月》、《聽松》及孫文明的《流波曲》，思鄉情感表現如陸修棠的《懷鄉行》等，都是非常適合用絲弦來演奏的表情特征。

③絲弦二胡通行于公元1950年以前，在此之前的作品用絲弦來演奏應該都沒有問題。

3.選擇合適規格的二胡

筆者實奏體驗，發現現代二胡之規格并不適合裝置絲弦。因為絲弦的振動能量無法支持規格較大的琴筒，會使聲音顯得單薄空泛。所以在使用絲弦時，對二胡的規格及配備需另作調整：

①使用中、子弦時，琴筒前口徑不宜超過8．0公分。

筆者使用幾把前口徑約7．0公分的老琴，將它們裝上中、子弦使用，定音b-#f1或c1-g-都有很好的音響效果。但若要定d1-a1弦，則只有琴桿最短的一把合適。另一把前口徑約78公分的老琴，在b-#f1定弦時也有不錯的表現。這幾把都是絲弦時代的琴，可見這樣的規格是合理的。

②使用老、中弦時，琴筒前El徑約8．5公分較為合適。

筆者委托制琴家制作了琴筒前口徑約8．5公分的二胡，經試奏后發現使用老、中弦定g-d1的效果最好，演奏《二泉映月》非常出色。這是傳統低調門二胡(托音二胡)的定弦。

③琴馬

現代二胡喜歡用硬木材質的琴馬，但試用在絲弦二胡上的效果卻非常差，其原因應該是絲弦的振動能量較小，不適合使用過重的琴馬。筆者最后選用梧桐木來制作琴馬，狀況很好。

④琴弓

現行的琴弓使用在裝置中、子弦的絲弦二胡上，感覺音質比較粗糙，可能與接觸力過大造成琴弦不當的橫向偏移有關，所以應該找一把弓毛比較少的琴弓來配合絲弦二胡使用。

(3)絲弦音準問題的克服與調整

①絲弦的音準是最困擾演奏者的問題。早期拉絲弦的前輩在上弦之前會將絲弦掛在墻上，下端綁著秤錘，待隔天弦的張力較穩定后再上弦，以減低跑音之現象。

②演奏心態的調整。嚴格的音準對采用復音形式的現代國樂合奏是必要的，但如果只是獨奏，似乎就不是那么絕對了。

(4)演奏技巧的調整

①對習慣于金屬弦的演奏者來說，初次拉絲弦都會覺得太軟無法使力，而直覺反應要調高琴弦以改變張力，可是調高琴弦后聲音變得尖銳且沒有厚度，無法表現絲弦的醇厚特質。其實這只是習慣問題，稍加改變就能適應，最后還會感覺這正是絲弦的優點之一。筆者個人的體驗是：盡量放松自己，讓心境隨著弦聲的變化來走，意在弓前，弓隨弦轉，音樂與心靈交融的美妙境界是金屬弦所難以體會的。

②可考慮調整一些指法。由于金屬弦的特性及小提琴演奏技法的影響，現代二胡演奏者更多使用指尖來按弦。但是指尖按弦對絲弦而言會有一些問題：例如演奏時有指尖陷入兩弦之間的狀況·又如指尖按弦其音色厚度不足的現象更為顯著。因此，不妨采用更多的指腹按弦方式，對絲弦二胡來說效果會更好些。

③弓法上一般不宜貼弓過多，以免造成弦的橫向偏移過大而產生爆音或走音問題。不過在某些特殊的表現時，也有不同的考量。

(5)其它

試奏者都一致認為絲弦二胡音樂有它獨特的美感，肯定其有繼續存在的價值。不過，有幾位也認為要推廣會有一些阻力。最大的關鍵是：在現在的音樂教育體系及音樂環境里培養出來的音樂審美偏好是西式的，較能夠接受音質純凈、音量大、音準穩定、表現張力大等音樂要素。因此，要推展絲弦二胡音樂，需要從音樂教育中加強本土的、民族的審美觀。

三、被膨被調查者對絲弦二胡的評價與接受度

（一）調查對象彬

這次調查希望透過對調查者的調查，了解現在民眾對絲弦二胡音樂的接受程度。由于現在年輕一輩皆在新式的音樂教育體系及音樂環境下成長，對絲弦二胡傳統的音色極為陌生。他們是否能夠接受，是絲弦二胡音樂推展的嚴酷考驗。筆者本以非音樂班與音樂班背景之各年齡層為抽樣調查對象，但因本調查正值暑假期間，在時間上無法全然配合筆者問卷調查之實施，筆者試以一般中學生對事物認知的成熟度較趨穩定，因此，先以一般非音樂班之中學生與大學生為初步的調查對象，俟曰后再進行另一層面的調查。此次雖然無法全面展開調查，但筆者試從非音樂班學生之角度切入，可觀察其對音樂之感受與認知，以做為本次調查之參考。本次受調的中學生35人，大學生59人，共94人，探討他們對絲弦二胡的看法與接受度。

（二)實施過程劇

本實驗分兩部分，第一部分為『音樂表情呈現之比較j，第二部分則是［音色趨向評估］。

1.音樂表情呈現之比較

此一部分原擬采用了甲乙優劣比較法，做為評估主觀樂音偏好的方法。不過在錄音及試測過程中發現，所使用的絲弦二胡在品質上無法與發展已經相對穩定的金屬弦二胡抗衡。因此，另外增加一把絲弦二胡作為比較之樣本。

(1)針對落寞、柔美、哀愁、輕快、感嘆、悠閑、心事重重、熱情等音樂表情選取合這耐樂句。

（2）由二胡演奏家王乙聿在錄音室分別以三把琴演奏相同樂句，減輯時除結尾的弱化處理外，盡量保持原貌。三把琴分別是A：金屬弦二胡，B：絲弦越胡，C：絲弦二胡。

（3）施測時依序分別播放，然后由受試者根據主觀判斷選擇最能夠呈現該表情特色的一把琴。

2.音色趨向評估

此一部分原擬也僅使用播放錄音的方式評估，但在試測的偶然機會中發現現場演出對絲弦二胡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因此后來又增加了分別以金屬弦及絲弦二胡現場演奏的部分。

（1）選擇創作于絲弦時代但也十分適合金屬弦表現的劉天華作品《良宵》為演奏曲目，并由王乙聿在錄音室分別以絲弦、金屬弦二胡演奏并錄音。

（3）第一階段施測時依D琴（絲弦）、E琴（金屬弦）順序分別播放，然后由受試者在播放同時根據主觀判斷對各琴的音色趨向作分數評估。然后，再根據整體表現選擇個人的“喜歡”程度。

（4）第二階段施測由筆者親自用F琴（金屬弦）、G琴（絲弦）演奏，再用相同方式請受試者作分數評估。

（三）資料分析

1.音樂表情呈現之比較

從表1之統計資料得知金屬弦在［落寞］、［柔美］、［感嘆］、［悠閑］等表情時表現最佳，而絲弦則在［熱情］、［輕快］、［哀愁］和［心事重重］的表現力較優。

因為這次施測琴在金屬弦與絲弦的相對數量上并不對等，無法作直接的相對比較。另外也由于琴的品質并不對等，加上演奏者對絲弦二胡的接觸時間不長等問題，都造成此次比較的基礎差異。不過初步來看，絲弦在某些音樂表情的表現有其突出之處，且受試者似乎也不排斥如此的音色表現。

2.音色趨向評估

從表2之得分情形可以知道：

（1）絲弦的音色偏向［樸拙］、［沙啞］，金屬弦的音色偏向［精巧］、［純凈］，兩者有明顯的差異。至于［陽剛/柔和］及［低沈/明亮］的兩項評估，無論絲弦或金屬弦都偏向［柔和］及［明亮］，不過相較之下金屬弦更為［柔和］與［明亮］。

（2）對絲弦及金屬弦整體表現的“喜歡”程度評估：從得分數據明顯可以看出，不論是現場演奏或錄音播放，受試者對金屬弦的喜歡程度都比較高些。不過對于絲弦，受試者也還能夠受并喜歡它。

（3）另外從表3的個別的填答數據分析，現場演奏時有11人［非常喜歡］絲弦，8人［非常喜歡］金屬弦；錄音播放則［非常喜歡］絲弦僅1人，而［非常喜歡］金屬弦卻高達11人。這樣的數據非常明顯可以發現絲弦的現場演奏非常具有特色，也讓部分受試者［非常喜歡］它，其人數甚至超過金屬弦。

（4）在填［不喜歡］的人數這邊也有值得思考的地方。現場演奏［非常喜歡］金屬弦或絲弦的各有一人。［不喜歡］金屬弦的有3人，［不喜歡］絲弦的卻高達15人。這樣的結果并不令人意外，因為在現在的音樂教育體系及音樂環境里培養出來的音樂美偏好是西式的，較能夠接受音質純凈、音量大、音準穩定、表現張力等音樂要素。

絲弦在現場演奏被部分受試者高度的肯定，對筆者此次研究是非常大的鼓舞。它說明了即使在現有的音樂環境下，絲弦仍能夠受到部分年輕學子的極度喜愛。

四、結論

1.絲弦二胡確實有其獨特且無法替代的特質。其音色古樸率真、內劍含蓄，有中國文人喜歡的含而不露、雍容典雅的底蘊。這種特質對典雅文靜、纏綿凄楚、感慨激昂、思鄉情感等特色的曲目特別具有表現力。

2.絲弦二胡由于其靈敏度不若金屬弦快捷，對拉快速的樂曲較不適宜。此外，一些技巧如快弓、跳弓、拋弓、彈弓、彈拉并用等都無法達到金屬弦的效果，加上高把位音出不來，并不適合解讀現在的許多二胡曲。

3.絲弦二胡在自娛的能力上有更優于金屬弦的表現，其音量柔和、運指輕松，令人身心交融、舒坦自在。

4.絲弦二胡最擾人的問題是弦的穩定欠佳且壽命不長。

5.在現在的音樂教育體系及音樂環境里，多數欣賞者還是對金屬弦的接受度較高。不過，也有一部分欣賞者非常喜歡絲弦二胡獨特美感。

絲弦二胡雖然具有獨特的魅力，但也存在著許多缺點。因此，要推廣絲弦二胡，需要研發更好的絲弦，提高它的穩定性及壽命。此外，譜寫更多適合的曲目，也是必要的；像潭盾在《英雄》中的創作手法，是值得借鑒的：讓金屬弦與絲弦對奏，利用陰陽的對比、剛柔相濟的烘托，呈現出新世代的多元音樂。

責任編輯：李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