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舞者

殷 星／編譯

現代文明的歷史窗口

奧地利的西班牙騎術學校，經歷了435年的滄桑，稱得上是文藝復興時期藝術的活化石，它為我們打開了窺見另一個時代的窗口。始建于1572年的西班牙騎術學校一直都是奧地利傳統的代表，因建校初期選用的都是西班牙種馬而得名。作為有著2000多年歷史的古典馬術的忠實推崇者，這所學校的名聲甚至可以和莫扎特、施特勞斯和弗洛伊德并駕齊驅。

學校的騎手都是男性，且都經過相當嚴格的選拔，一旦選上，這將成為他們終身的事業。45歲的赫維西·拉德納特作為學校的十名騎手之一，從15歲開始接受培訓，30年的艱苦磨練使他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成長為一名成熟的騎手。如果他還想成為首席騎手，那就只能等學校現有的三位首席騎手中有人退休或者去世。但30年的騎手生涯還是讓他備感驕傲。“我們崇尚科技的進步，但我們更注重對傳統的繼承和發揚一能否繼承傳統是一個強國與弱國之間的根本區別。我們要向世人展現我們的歷史和我們的馬術。”

利皮扎馬

騎手們在表演中善用各種技能，但純種的白色利皮扎馬才是表演中永遠的主角。大理石的雕像上，藝術畫廊的墻壁上，歐洲王室家族的宮殿中，也隨處可見它們的影子。

歐洲文藝復興時期，許多騎術學校開始在宮廷表演馬術，在訓練中發現西班牙繁殖的馬是最溫馴且外形條件最好的，因此大批西班牙良種馬被運送到斯洛文尼亞的利皮扎村，那里坐落著建于1580年的第一個皇家養馬基地，從此，利皮扎馬開始扎根并繁殖。1920年，皇家養馬基地搬到了維也納附近。二戰時期，為躲避同盟國的轟炸，利皮扎種馬被轉移到山區。美國軍隊占領了此地，統帥美軍的巴頓將軍曾參加過1912年斯德哥爾摩奧運會五項全能的比賽，而當時西班牙騎術學校的校長波達斯基恰巧曾和他同場競技過。當巴頓將軍聽說他的馬匹處在危險當中時，便承諾美國軍隊將會保護這些珍貴的馬匹。這段傳奇曾被迪斯尼改編成電影《白馬的奇跡》。二戰過后，巴頓將軍又幫助那些運送到斯洛伐克避難的母馬和馬駒安全返回維也納，以確保了西班牙騎士學校香火的延續。

如今西班牙騎術學校中共有62匹馬，除了一只是褐色，其余的都是耀眼的白色。利皮扎馬出生的時候是褐色或灰色的，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它們的毛色會越變越淺，只有極少數的仍是褐色和灰色。非白色的馬匹通常會被賣掉，只保留一匹作為吉祥物。利皮扎馬一般出生在一月和七月之間，出生六個月之后斷奶。一歲的時候，它們會被送到阿爾卑斯山脈鍛煉體能和平衡感。三歲時，體格和性情比較好的種馬開始接受訓練，最好的母馬要被選出來用于繁殖后代。那些沒有被選中的馬匹則被出售，這些馬總是十分搶手。四歲的時候，種馬們就會遠赴維也納開始了他們真正的訓練和與騎手的正式磨合。馬和騎手的搭檔關系會持續馬的整個表演生涯，每匹馬還都擁有為它專門設計的馬鞍。

地面的舞者

西班牙騎術學校的表演場是霍夫堡宮殿(奧匈帝國皇帝居住地)的一部分，建于1735年，它是一個由鋸末鋪成的巨大舞場。場地中央豎有兩根旗桿，天花板懸掛著三盞巨大的水晶燈。在馬術表演當中，騎手向馬發出一些細微的指令，馬匹便優雅地從慢步轉換到踏步或小跑。這些馬需要五到六年的時間掌握更高難的動作，它們的訓練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時間和極大的耐心。拉德納特解釋說：“即使你對馬一無所知，你也可以從表演中看出騎手和馬的配合是多么地默契。”初次登場的馬的步伐還略顯笨拙，當10分鐘的表演結束，掌聲雷動時，它們甚至還會受到驚嚇。而演出經驗比較豐富的馬不但擅長慢跑，還會用腳尖旋轉。若非非常出色的平衡感，它們是很難劃出那般完美的圓的。它們時而揚蹄一躍，在最高點打開后腿，動作優雅得宛如芭蕾；時而慢慢地、穩如泰山地用后腿站立；時而又直立騰空一躍。最后的夸德里爾舞(由四對騎手和他們的坐騎組成方陣)是壓軸戲，那是我平生所見過的最整齊劃一、最曼妙的舞步。純種的白色利皮扎馬，在場地上奔騰跳躍，它們白色的鬃毛也隨之飛舞，像極了神話中展翅飛翔的神馬。

西班牙騎術學校是現今世界上惟一一所始終以傳統的形式練習并演繹古典馬術的機構，即便在家鄉維也納，它們也只是每周日的早晨在城市中心的18世紀巴洛克宮殿中演出一次，因此表演的票總是提前售罄，就連它們日常訓練的票也經常是被搶購一空。提起古典馬術，就不得不提蘇格拉底的弟子、古希臘騎士色諾芬。他曾成功地率領希臘軍隊深入敵陣，轉戰千里。在這次行軍中，他總結出了使長途跋涉的戰馬保持戰斗力的方法，并據此寫了一本名叫《馬術》的書，此書于公元前360年出版。色諾芬認為養馬的最好技巧是耐心而并非很多地方現今仍然推崇的暴力馴化。歐洲文藝復興期間，馬術運動的興起則有力地印證了色諾芬的理論。

西班牙騎術學校的表演也許沒有電光火石般的激烈，然而他們是在用現代騎士的風范守護著一種瀕臨絕跡的藝術。馬術表演完美地體現了人和馬那種建立在耐心、誠懇、友善和互相信任基礎上的天衣無縫的配合。這種美在于它的簡約，在于它帶給人的那種單純的享受，在于表演中的主角——熠熠生輝的地面舞者。

[編譯自英國《觀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