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高官毛致用的農居生活

在湖南西沖村里，有很多毛致用的題詞，當地村民會花40元，裱裝好，掛在新樓房里。曾任村支書的毛昌榮說，還有好多人舍不得掛，藏了起來。曾有生意人以一萬元一幅收購，毛昌榮拒絕了，“這是國家領導人給我的字，要世代珍藏”。

3年前，全國兩會一結束，從全國政協副主席位子上退下來的毛致用，動身回西沖村，想過個安寧的田園生活。

但老人并沒有躲過江湖廟堂的煩擾。地方各級官員的定期拜訪，村里事務的頻繁請示，在老人生活中占很重要的比重。

西沖村村民將他視為“福神”。毛致用來了之后，西沖村從一個小伙子娶不上媳婦的窮村，變成了有農產品出口的岳陽第一村。

岳陽當地一位官員說:“毛老在湖南、江西任職一把手多年（曾任16年湖南省委書記，3年江西省委書記），又從高位退下，他在這些地方仍然保持著相當的影響力。”

24小時保衛退休老人

村里幾乎沒有人能回憶起毛致用當年回來時的情景了。因為他回來時輕車簡從。

現任村支書毛文華還記得，他就帶著一個警衛員，一個司機，還有老伴，是“悄悄回來的”。得知毛致用要回來，村里把他家四周平整了一番，鎮里出錢把院子里抹上了水泥地。毛致用按成本價還了鎮里2.8萬元。

“毛老是國家級的領導人，回到農村，我們都擔心照顧不周。”毛昌榮聽說，當時中央警衛局準備在村子里建營房，駐扎警衛戰士保護毛致用的安全。

但是被毛致用拒絕。后來，遵照湖南省警衛局的指示，筻口鎮派出所在毛致用家附近設立了一個值班室，24小時有警察值班。

毛致用只想在西沖過一個安靜的晚年生活。種地、養雞是他最大的生活理想。鄰居曾有好幾次看到他挑著滿滿兩桶沼氣水澆菜。毛致用常說:“我是農民出身，種點地沒問題。”在毛致用堂屋的墻上，掛著老友黃永玉送的畫。畫著一個笑呵呵的老人，躺在竹椅上，悠然搖扇；一個老婆婆端著盆，撒谷喂雞。毛致用覺得這就是他的生活寫照。

干部天天拜訪

村干部、鎮領導定期會找毛致用商量工作。

自從毛致用回到村里，當地各級干部定期去西沖拜訪成了一條定律。毛昌榮的說法是，“村干部天天去，鎮領導每周去兩三次。”“毛老人很和藹，來了人，如果警衛員不在，他就親自倒茶上煙。”毛昌榮說。每天晚上8點后，估計毛致用電視看完了，村干部就會到家里，和他聊聊村里的事務，聽他提建議。

“一聽到村里怎么建設，他就來勁了。”毛昌榮說，一般他們會一直聊到深夜11點多。

在村支書毛文華的家中，珍藏著一大疊毛致用寫給他的信。這些用“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標頭的信箋紙寫的信，成了毛文華的“語錄”和施政指南。

毛文華說，村里有什么大項目，拿不定主意就會向毛致用請示。毛致用平時有了新的想法和建議，就會寫一封信，托警衛員送到村支書家里，或者請人順便帶給他。而村民有什么不平事，也直接找到毛致用家申訴。

“有毛老在村里，官更好當了”，毛昌榮說，現在村里要推廣什么東西，只要聽說毛老表了態，農民都相信了。

筻口鎮黨委書記、鎮長任浩說，他和鎮里的主要領導一般每周去毛老家2至3次。

“一般鎮里比較大的行政措施，都會去向毛老匯報請示。”自己轄下住著這樣一位大官，任浩表示，并沒有壓力，相反，“其他鎮長很羨慕我”。

西沖經濟排名岳陽第一

西沖的經濟發展了，鄰村的姑娘都想嫁入西沖，外村人都想方設法將戶口遷入西沖。

毛致用回到西沖村，讓村里每年就多十幾萬的收入。

毛致用發現村養豬場陷入困境，是因為“集體經濟缺乏活力，農民也沒有管理技術”。他做主，村里把豬場每年15萬承包給了香港一位老板，并簽訂了30年的合同。

豬場承包給香港老板后，村里農民可以搭著豬場一起防疫、進料。遇到技術難題，豬場的工程師免費給農民指導。

有了大豬場的帶動，現在西沖家家戶戶都在養豬，“多的超過100頭，平均也有30頭。全村年出欄也超過1萬頭了”。有了產量，毛致用又幫村里牽線搭橋，聯系銷售途徑，如今村里生豬80％出口到香港。

目前，西沖村人均年收入超過5000元，在岳陽排名第一。

西沖村以前只有一片黃土地，沒有什么資源。1995年以前，整個筻口鎮58個村，西沖經濟排名50開外，毛昌榮說，“因為窮，小伙子娶媳婦都很困難”。

現在鄰村的姑娘都想往西沖嫁，“可惜我們村里的小伙子沒有那么多，娶不過來。”毛昌榮說，外村有親戚在西沖的，都想辦法把戶口遷到西沖，“今年已經遷進來4戶了。”毛致用的“集聚”效應不只是吸引某些個人，毛昌榮說，鄰近的燎原、雙港、魯受等好幾個村都想合并到西沖村，“我們已經上報到縣里，上面的領導還在考慮中”。

各地上訪者踏訪西沖

當地派出所值班警察介紹，毛致用回到農村老家的事情傳開后，就常有一些各地的上訪者輾轉找到西沖向毛致用申訴。

12月3日，記者在毛致用家門口即碰到一位來自江西的老教師，這位60多歲的老人已經成了聾啞人，懷揣一大疊上訪材料找到西沖，希望向當年的老省委書記毛致用申訴自己無故遭毒打而無處伸冤的經歷。

只要在家，他一般都會讓警衛員接待，然后當面聽這些上訪者的意見，把情況了解清楚。需要轉到地方處理，老人就給當地負責人寫一封信，把了解到的情況寫上，“請你們核實，符合政策的，請按政策處理”。

本地的農民也會找毛致用上訪。筻口鎮鎮長任浩介紹，去年，外地老板到筻口鎮投資建磚場，需要征用農民的荒山。當時他們給農民的補償款為每畝荒山每年230元。

“這個補償標準已經不錯了，但是農民認為補償過低。”

毛致用了解清楚情況后，耐心地給農民做工作:“荒山閑著也是浪費，一分錢也沒有，現在建了磚場，還能解決勞動力……”

任浩說，最后農民都接受了毛致用的勸告。現在磚場已經建起來了，解決了300多勞動力就業。

給國家領導人送雞蛋

國家領導人到湖南考察，聽聞毛致用在農村養雞，會問起近況，毛致用會將雞蛋贈與國家領導人。毛致用養的雞下蛋很多，他就四處送人。

毛文華知道，這兩年有胡錦濤和另外一些國家領導人到湖南考察，聽到毛致用在老家養雞，都饒有興趣地問起，毛致用就給每個領導人送100個雞蛋。“領導人都說，這是致用同志親手養的雞下的蛋，很珍貴，一定要帶回北京”。

在村支書毛文華印象中，毛老一般不動怒，“村干部做事膽子小，如果推行慢了，才會遭到毛老批評”。

有人記得毛致用動怒最厲害的一次是今年9月8日，岳陽縣發生自來水水源受到砷化物污染事件，飲用水源砷含量超標10倍，影響到10萬人飲水，“當時毛老大怒，嚴厲斥責了縣領導”。

每逢生日會失蹤

在生活上，毛致用反對搞特殊化，每逢生日村里人就不見他的蹤影。

2006年12月30日，毛致用迎來77大壽。當地村干部說:“每當生日那幾天他就失蹤了，我們已經7年沒有找到他了。”毛昌榮說，毛致用沒有過生日的習慣，7年前，毛致用70大壽，村里決定前往祝賀，但是整整一天沒有找到他，“連秘書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對這些慶祝活動，毛致用一直看得很淡。不過他對自己安居鄉野卻充滿信心，“100歲我不敢說，八九十歲是沒有問題的”，老人說要一直在西沖安居。

因為老人的嚴格要求，一家人都不敢忘記傳統，村里人說，每年過春節，全家人都會回到西沖過年。老伴易銀秋介紹，毛致用不僅打算自己在農村安養天年，還早已給幾個兒女說好，將來退休了也一樣回到西沖。

(摘自《新京報》 2006.12.20 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