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０歲的可能性

一切都怪有女友s這個參照系在身邊。

11年前，29歲的s離了婚，離婚的理由是，丈夫要她承擔全部家務勞動，她不接受，“我堅持只承擔50％，我要騰出時間看書、看影碟，我很想成為影評人和暢銷書作家，我還計劃再去讀一個學住?！眘的丈夫嘴角浮現出輕蔑的笑：“你以為你會成為女學者名垂青史’與其讀那些對評職稱沒好處的書，不如把家里弄清爽，早早生個孩子?！?/p>

s說她還沒有做好當母親的準備，她的丈夫——一個從農村考到大城市來的博士，驚訝地說：“這還需要準備嗎?生了孩子自然就會養，這是水到集成的事，現在很多女人做的工作只要念個大專就夠了，為什么需要那么多女人念大學、念研究生?那是因為將來教起小孩來可以站在更高層面上?！毖酝庵猓绮簧『?，s所受的高等教育就浪費了。

離婚后，s花了很長時間尋找自我，包括在北京擁擠的新東方課堂里襄看棉大衣與小自己15歲的人擠坐在一起，猛K英文；交40個國家的筆友。出國前，s將超重的衣服都套在身上，像個臃腫的貴婦一樣登機，登完機趕緊到廁所脫衣服——上身套了4件毛衣，兩件外套，一件大衣，下身套了4條從緊到松的牛仔褲，她就這樣奔向自己不可知的前程。

二十多歲的未婚女孩都認為s的行為是一招險棋，是啊，s干嘛不按40歲女人的常規路線生活呢?懷揣20包榨菜去住歐洲的學生公寓，這對40歲的女性而言，難免有一種蒼涼感。

只有我知道，40歲女人的生活，哪怕是充滿懸念的驚悚片，也好過昏昏欲睡的肥皂劇。生命是如此冗長，又是如此短暫，我們幾時幾刻可以做回自己?游學，曾經是我們的夢想，然而大部分女人結了婚，無緣無故把這個夢想移植到丈夫身上。生了孩子，又無緣無故把這夢想移植到孩子身上。退一萬步說，即便丈夫和孩子遂了我們的心，念了牛津、哈佛，成了業內大腕，又與我們何干?那種生命中飽滿的領悟與生長，從來不屬于我們，我們來老，卻漸漸在世俗中風干成一枚干癟的橙子。

s從網上發回照片，她在英國著名的海德公園里，那里秋氣如靄，片片落葉給小徑蓋上五彩的地氈，s靠樹而立，眼睛里是這個年齡少有的青明、唯我的神氣。是的，40歲的s仍在開花期，她不斷地有新葉萌出，而我等女人，是她背后暗淡模糊的背景，是已經被摘掉果實后一棵精疲力竭的樹。 我不知道哪一種人生更不會讓人后悔，我只知道我與s走上了不同的岔道，我們都沒有后悔的權利，也沒有機會回到最初的那個岔道口重新選擇。

編輯 彩 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