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人的“圣經”（組詩選八）

第七十七首

“讓青草茁壯成長；

讓孩子們慢慢消亡。”

……春天的早晨

在鳥鳴婉轉的晴好中

想起這句話是……殘酷的！

沒有一道確切的傷口

解救哀愁：空曠、蒼涼……

樹脂清新、向上，朝著細弱的

光；沒有腐敗的氣味兒

土地……一寸一寸，矮下去

一寸一寸結實起來！

第七十九首

小錯誤累加起來就是大錯誤

而大愛卻要被無數的小愛分擔

在日常生活中

我不會輕易地說出：“我愛……”

像颶風，回避太平洋的深淵

回避不必要的眼淚和麻煩

在日常生活中，我還學會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并且，讓鹽和糖不能在

事物中，相互看見

如海洋之心……融入

生生不息的跳動！

第八十首

遠道而來……沾著夜露

奔走相告的玫瑰，第一次被正經

派上用場：抿緊嘴唇，分寸地含笑

波濤洶涌。在花海中保持寂靜

是多么艱難。向前、向后

真的無從把握，但是，請你放心

我會穩穩當當地停下來———

分開水流，端坐于寂靜的中央

親愛的，今天不是我們的節日！

真的不是！我是你的平民公主，安于現狀

清貧、任性，點燃柴草，推開黎明

———慣于大手大腳地享用那些

粗枝大葉的幸福人生

第八十一首

我喜歡不開花的植物

喜歡高大的樹種或密集的灌木叢

喜歡蛙鳴如潮的黃昏，有風

微微地吹送；海面上升

葡萄園里的紫，又暗了一層

魚群列陣，潛入深海；珊瑚像我們

即將展開的生活，繽紛而不放縱

這些都是令人舒暢的———

舒暢的，都是我不忍說破的宿命！

手握念珠，一顆顆精細地捻動

就像不浪費每一粒糧食、每一分鐘……

我活在幻想里……可這些幻想

實實在在；一眨眼，就轉瞬成空

第八十二首

這一天終于過去！

情人們相擁著睡懶覺

或者傷心、悲戚、忿恨

獨自包扎傷口，收拾殘局

玫瑰的刺兒再堅硬，卻也硬不過

酒、眼淚和心腸，慢慢縮回陰影和心臟

這一天終于過去！

更多的鮮花和日子無人問津，無人命名

更多的人心安理得，相安無事

第八十三首

春天不會很遠，但還沒有清楚地看到

在反復無常的升溫、降溫中

不得不頻繁地穿、脫衣裳，等待、消磨

我們都是恒溫動物

依靠那么多不涼不熱的食品、物資

控制體溫，那么多……

反復無常地升溫、降溫———

多像愛情，不能沸騰，也不能凝固

但是，在局限的安全區域

又很容易熄滅……一年四季

疲憊，而毫無差別

第八十五首

關了車門，手扶方向的一瞬

你看到了我———在林蔭的前方

東張西望，在急匆匆和叫賣聲中

惟有我散漫、優雅，舍得花費時間

那是很久以前了，在陰影中

我經過那里，跨過虛張聲勢的籬笆

……甜蜜、光明，制造回憶

之后的日子里，你習慣了

在沉浸中猛然抬頭———

即使天空如洗、樹枝在啁啾中

顫動，晨露滾來滾去；即使

腕上的表仍不能正點報時……

你感到背傷仍未痊愈，況且，隱痛

準確地漫延至前胸……

沉浸中，如分秒不差的時光

你把頭垂得更低！

第八十六首

一切“熱愛”在你面前都是牽強

被好心人冠以勇敢者、浪漫者的美名

他們閉上眼睛遨游、幻想

倚著睡眠和白日夢天馬行空

體驗醉和身體的輕

只有你，憑借超強的耐力

迎接具體的曙光、黑暗和雨水

說服命運———沒日沒夜地追著風

你聽任于上天的賜予，小心地護著燈盞

不讓一個“愛”字走漏半點風聲

在無邊的夜里，我忽然驚醒

大睜著雙眼，直到天明

我精確地摸到腿上的痙攣

它叫醒我，卻喊不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