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歌聲（組詩四首）

大合唱

多少只青蛙

在鄉村抒情

多少只青蛙

在異口同聲……

蠶豆在傾聽

小麥在傾聽

遍地的月光

在傾聽……

我來到鄉村的田野

讓這此起彼伏的歌聲

沐浴我的心靈

古井底的那一只蛙

1

唱豐年的蛙

吟唐詩的蛙

最后棲在一只荷花般的盤子里

比荷花稻花還香

古井底的那一只

不知你是香還是不香

2

你唱自己的歌

不走穴

也不走調

雖然無人問價

你還是千年萬年地唱著

把坐井觀天

唱成一種境界

3

古井里的水

養活過許多人

許多見過天的人死去了

你不死

你活在古井里

活在永生永世的黑暗里

你已習慣了黑暗

習慣了坐井觀天

天有多大你無須知曉

你只知道有一線光亮

你就醉了

知 了

1

你漫長而又短暫的一生，實現了———

從黑暗到光明

從地下到天空

2

又輕又薄的兩翼

再加一縷清風

便不怕高處的寒冷

3

即使默默無聞

這個夏天也屬于你

然而你的歌聲鋪天蓋地

4

知了———知了———知了———

這個世界稱得上知了的

只有你了

5

是自信也是自豪

值得歌唱

也值得驕傲

蟋蟀入我床下

七月在野，

八月在宇，

九月在戶，

十月蟋蟀，

入我床下。

———《詩經#8226;七月》

入我床下的那一只老蟋蟀

是七月在野的那一只

是在《詩經》里苦吟的那一只

在天氣愈來愈冷的時候

在我徹夜難眠的時候

那一只老蟋蟀

在我床下

在距我一寸之遙

給我唱寂寞的歌

不愧是《詩經》里的那一只呵

生活方式千年不改

不管多么冷的天

不管多么黑的夜

都敢獨自唱來

歌聲苦澀而嘶啞

但能把痛苦吟成寂寞的歌聲的

只有你這位民間歌手了

今夜

我熱淚盈眶

我的每一片肺葉

都在為你而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