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聲大師馬季不幸辭世,舉國震驚,不少人聞噩耗淚如泉涌,不少人趕去為他送行。在這令人哀痛的日子里,勾起我對一段塵封歷史的回憶,那就是29年前我采訪馬季時的情景。
1977年底,全國掀起了一個揭批“四人幫”罪行的高潮。當時我剛調到光明日報社,在文藝部分管曲藝方面的編采工作。因曲藝是“文革”中遭“四人幫”嚴懲破壞的一個重災區,領導派我去采訪馬季,請他寫一篇揭批“四人幫”摧殘曲藝的文章。
這年底的一天,我來到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以光明日報記者的身份,找到廣播說唱團的負責人,道明來意。經他指引,找到了馬季。他當時住在電臺附近的一處簡陋房里。馬季那時還不太胖,但很熱情,得知我的身份和來意后,打開了話匣子。
他先是滿腔義憤地控訴“四人幫”,他說:“四人幫”從篡黨奪權的反革命政治需要出發,把文藝作為他們制造反革命輿論的工具,能抓的抓在手里使用,抓不了的就一概排斥、取消。像曲藝這種小型多樣的文藝形式,分散活動在群眾中間,不容易一把抓起來,他們就想連根拔除。他們造謠誣蔑評彈是“靡靡之音”,快板書是“叫花子藝術”,咒罵相聲是“耍貧嘴”,要徹底毀滅曲藝。“四人幫”最狠毒的一手就是解散曲藝團、隊。除少數幾個國營的以外,所有的集體所有制的團、隊,全部被解散,造成了極為嚴重的破壞。例如北京市宣武區說唱團,是北京市唯一的說唱長篇大書的曲藝團,被“四人幫”解散了,藝人被迫改行。
馬季說,相聲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一種藝術,連中央領導都愛聽。在“文革”前,五六十年代,每逢周末,中南海常有晚會。毛主席、周總理等中央首長只要有空都來參加。他們也愛聽相聲,我和侯寶林老師常去為他們說相聲。那時我常到基層深入生活,觀察生活,向生活學習。每次回來,中央首長就問我有什么收獲,要我說個新段子。我就根據在基層的觀察、體驗,即興發揮,現編現演,為他們說個新段子,受到了中央首長的肯定和鼓勵。馬季在回憶這段歲月時,充滿了喜悅和自豪。
告別時,馬季答應我的要求,寫一篇揭批“四人幫”摧殘曲藝的文章。
回到報社后,我向領導匯報了采訪馬季的情況。領導說,你再去采訪一下陶鈍,他是中國曲藝家協會主席,對全國曲藝界的情況很了解,也請他寫一篇揭批“四人幫”的文章。
第二天,我到了位于芳草地的陶鈍之家,向他說明來意。他很高興地說,“四人幫”把曲藝害苦了,是到了徹底清算他們罪行的時候了。我剛好寫完一篇批判“四人幫”的文章,約五千字,現在就給你。組稿這么順利,我真是喜出望外。
陶鈍的文章,內容充實,深刻有力,報社領導看后很滿意。1978年1月11日,《光明日報》第二版以大半個版的篇幅,全文刊登了陶鈍的文章,題目是《揭批“四人幫”摧殘曲藝的罪行》。文章發表后,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許多曲藝藝人奔走相告,并到報社來購買當日的報紙。他們說,陶鈍同志的文章說出了我們的心里話,“四人幫”把曲藝和曲藝藝人害苦了,感謝《光明日報》做了件好事。

陶鈍文章發表后,我打電話向馬季催稿。他說,我正在收集材料,還未動筆。陶鈍同志是我國曲藝界德高望重的領導人,他了解的情況比我多,他的文章把我想說的話都說了,我就不用再寫了。
打倒“四人幫”之后,馬季終于有了大顯身手的機會。他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和社會責任感,辛勤勞動,創作一個個令人難忘的相聲作品,并培養了姜昆、馮鞏等一大批優秀的相聲人才,成為一代相聲大師。
馬季一生寫過300多個相聲段子,代表作有《登山英雄贊》、《畫像》、《找舅舅》、《宇宙牌香煙》、《五官爭功》等。傳統相聲以諷刺見長,馬季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又開啟了贊美新人新事的“歌頌型”相聲。侯寶林把相聲從地攤引進劇場,馬季進一步把相聲帶進電視。這兩大功績使馬季成為我國相聲界承前啟后的關鍵人物。他富于創新精神,他作品的特色在于新。他把歡笑帶給人民,人民不會忘記他。斯人已去,功業猶存,愿他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