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通緝令：正義的討伐？

5月2日，一名溫州商人不到2歲的兒子在重慶的家中被保姆偷走。此事引起全國20多家網絡媒體和眾多網民的廣泛關注，網友紛紛發(fā)出“網絡通緝令”，在全國范圍內展開對嫌疑保姆的網上“通緝”行動。

這是繼2007第一網絡通緝令通緝燒死小狗的四名兇手 、2007第二網絡通緝令通緝毆打懷孕未婚妻“湖北惡男”之后又一個引起廣泛關注的通緝令。

近年來，“網絡通緝令”驟然成為中國互聯(lián)網絡上最為顯赫的名詞。隨著網絡力量的日益強大，網民自發(fā)的網絡通緝令開始頻頻在互聯(lián)網上亮相。從“虐貓事件”中的“宇宙Ａ級通緝令”，到針對某“偷車賊”的“網絡通緝令”，再到世界杯期間爆出的追尋欠債女大學生的“全城懸賞通緝令”，每一張通緝令都無一例外地引起無數網民呼應，網絡通緝呈現愈演愈烈之勢。但在這一熱潮之下，越來越多的人發(fā)出疑問：網絡通緝令，真的是正義的討伐？

忽如一夜春風來，網絡流行通緝令

2006年2月26日，一位網民在網上貼出一只小貓被一女子用高跟鞋踩死的圖片后，群情激憤的網民發(fā)出“宇宙A級通緝令”，尋找虐殺小貓的“兇手”?！巴ň兞睢卑l(fā)出后，僅6天時間就鎖定了踩貓者、光碟的拍攝人和被懷疑的幕后策劃者，其個人資料被完全公布在網上，所在單位也受到責難。

自這第一張網絡通緝令發(fā)出后，網絡追查行動開始不斷流行，越來越多的網民動輒發(fā)出“懸賞追查令”、“網絡追殺令”，掀起網絡大搜捕行動。

2006年4月12日國內某知名論壇上出現一篇帖子。在這篇帖子中，以悲情丈夫姿態(tài)出現的網友“鋒刃透骨寒”哭訴，其結婚6年的妻子（網名“幽月兒”），一直沉迷網絡游戲，一次網友聚會后與網友“銅須”發(fā)生了一夜情。這則“讓人心里隱隱作痛的帖子”一發(fā)布，立即在網絡世界里引起軒然大波，眾網友聲討“銅須”和“幽月兒”的跟帖雪片般飛來，遍布網絡。在一片聲討聲中，一則《對鄭××同學的“江湖追殺令”》開始在網絡上爆炸般四處傳播。這則《追殺令》公開了銅須的真實姓名、所在學校、家庭電話、手機號、照片和視頻等隱私信息，并呼吁社會封殺“銅須”。

2006年6月13日，一名紅衣女子的４張出入某小區(qū)的照片被貼在成都吃喝玩樂網上，發(fā)帖者在名為“網絡通緝令”的帖子中，號召眾網友去抓這名偷車嫌疑人，眾多網友跟帖喊打聲一片。發(fā)帖者在照片后附文說近日在海椒市小區(qū)出現專偷電動自行車的團伙，居民已有多輛車被盜，社區(qū)的監(jiān)控錄像拍下了其中一名嫌疑人，請大家都來幫忙抓她，如有認識她的人請通知蓮新派出所或者給發(fā)帖者發(fā)送電子郵件。

一則又一則網絡通緝令的頻繁爆出，使得心存善良和正義的網民，匯集網絡民間力量實現了對惡行的“懲辦”；同時，它又使得無休止的網絡謾罵和隱私追查肆虐成風，一些“網絡暴民”開始將他人的個人隱私無情踐踏。

行走在善惡之間

面對頻繁出現的網絡通緝令，很多人認為，“通緝令”是對暴力的譴責，這種精神是維護社會正義所必不可少的，它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抑惡揚善和警告警示的作用?！熬W絡通緝”在一定程度上開辟了一條維護社會道德秩序的傳播和監(jiān)督通道，有利于發(fā)揮中國民眾的社會責任意識和輿論監(jiān)督作用，不再做“沉默的大多數”。

北京大學社會學系的夏學鑾教授認為，從“虐貓事件”的整個過程來看，網絡發(fā)揮了正面的輿論監(jiān)督作用，網絡對虐貓者進行了一場道德審判，既促使了當事人良心上的覺悟，也對社會其他人有一定的觸動約束。

但也有很多人認為，在網絡通緝的過程中，正義大旗的隊列中也有眾多道德哄客們盲目發(fā)泄情緒和無節(jié)制道德謾罵的身影，而且，起于網絡的道德討伐還無休止地向現實延伸，大有將所謂的“不道德者”送上現實審判臺之勢。

從震動海內外媒體的“銅須門事件”，到上海教授通緝“流氓外教”，再到湖北惡男網絡通緝令，每一起事件無一例外地都引起無數網民呼應，網絡通緝頓呈“民間虛擬法庭”之勢。它以網絡平臺為載體，以公布各種私人信息為方式，以虛擬和現實的雙重道德討伐為利器，對形形色色的“作奸犯科者”予以懲戒。所有那些參與審判的“陪審員”們，是躲在黑暗的數碼叢林里、以“無名氏”方式發(fā)言的城市哄客。他們高舉話語武器，狙擊那些被設定為“有罪”的道德獵物。于是，一些未經證實或者純屬“想象”的“道德之罪”，屢屢引發(fā)不分青紅皂白、一哄而上、近乎狂潮一般的道德攻擊，許多時候網絡通緝令成為居心不良的人惡意誹謗他人的工具。湖南的一位普通網友在一個知名網站上被網民誤當作被“通緝”者，手機和家庭地址及個人隱私都被公布在網上，他每天被大量的騷擾電話和鄰居的指手畫腳困擾。但因找不到網絡通緝令的發(fā)布人，他將這家網站告上了法庭。

正義的討伐還是違法的行為

帶著“民意審判”的通緝令只能停留在道德拷問的層面，而是否程序公正還需要現實的法律來評判。

通緝令是刑事訴訟中的一種法律文書，只有公安機關才有權依照法定程序發(fā)布，并且只能針對特定的對象即對于罪該逮捕而在逃的犯罪嫌疑人使用，其他任何機關、團體、單位、組織和個人都無權發(fā)布。因此，網絡通緝令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通緝行為，只是借用通緝令的名稱以達到引起廣大網民注意的目的。

實際上，在法律上界定網絡通緝令行為的性質，并不是從其名稱上觀察，而是從行為上判斷：如果網絡通緝令中沒有侵害他人權利的行為，而僅僅是包含某種譴責和批評，即使措辭嚴厲，也不會因標有“網絡通緝令”這樣的名稱而被認定為侵權行為。如果網絡通緝令中含有侮辱、誹謗的內容，構成對他人人格尊嚴、名譽權、隱私權等權利的侵害，則發(fā)布者即使出發(fā)點是善意的，也構成侵權。

從已經發(fā)生的網絡通緝事件中，可以看出發(fā)布網絡通緝令的行為不都是合法行為，有的行為已經明顯觸犯了法律。雖然不可否認的是：“網絡通緝”在某種意義上體現了社會公眾道德的進步，網民自發(fā)地對某個事件進行評論與追查，實質上形成了一種輿論監(jiān)督，對那些尚不構成違法卻嚴重違反道德規(guī)范的行為加以譴責，但這并不能成為其逾越法律底線的借口和理由。虛擬空間的信息傳播同樣必須接受現實規(guī)則的約束，網絡言行不規(guī)范照樣要承擔法律責任。

因此，要正確引導網絡通緝行為，首先法律上要有約束。目前，國家的法律法規(guī)對“網絡通緝”的規(guī)范尚不完善，這種事前無資質審核無人監(jiān)督，事后無法規(guī)制約無人承擔責任的情況，導致了“網絡通緝”的公正性和準確性無法保證的無序狀況。因此，國家有關部門，需要進一步完善法制建設，對“網絡通緝”應加以理性引導和規(guī)范監(jiān)督，制定出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進而培育出健康的網絡公民群體，為捍衛(wèi)民權和推進法治提供理性支持。

具體說來，一方面可通過擴展《刑法》中關于編造、故意傳播虛假恐怖信息等罪行的涵蓋范圍，把利用網絡傳播虛假信息作為該類罪行之一，加以定罪；另一方面應加大侮辱罪及誹謗罪的處罰力度，減少虛假網絡通緝令的出現，迫使那些造假者不敢隨意在網絡上惡意攻擊他人，以保護公民合法的隱私權和名譽權。

其次，要防止匿名的“馬甲”使網民輕易超越道德的底線。一紙通緝令就能萬人影從，給被通緝者造成人人喊打的局面，其權限和威力是如此巨大。所以，必須讓審判席上的“道德法官”們自身也處于監(jiān)督之下，必須讓他們有跡可循。不管是采取實名制還是登記IP地址的方法，總之應該有一個技術手段，給這個新式武器加上一個保險裝置。

再次，網站要當好把關人。網絡通緝令都是在各個網站上發(fā)出的，而網站的管理和監(jiān)督是網絡他律的重要手段和直接手段，所以網站及其論壇的管理者要當好把關人，要做到避免無聊、惡意、虛假的網絡通緝令的出現，一旦出現也要及時刪除，情節(jié)嚴重的應該通知司法機關。對于一般的網絡通緝令不能一概刪除，但要核實之后才能允許發(fā)布，這就要考驗網站管理者的良心、耐心和責任心，這樣才能保證其真實可信，網站只有做到以上幾點，才可避免失職不作為之嫌。

只有讓網絡通緝令在健全的法律法規(guī)的監(jiān)督下被恰當的運用，它才能夠為建設和諧社會，維護公平正義，重建道德良知起到推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