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頓的“馬其諾”

5月18日，國內信息安全商瑞星公司發出紅色警報，稱諾頓殺毒軟件升級最新的病毒庫后，會把Windows XP的關鍵系統文件當作病毒清除，重啟后系統將會癱瘓。該次誤殺只發生在簡體中文版的XP系統上，對國外用戶幾乎沒有影響。來自專家層面的分析是，近年來部分反病毒企業為了追求病毒數量、查殺率、新病毒反應時間等單項技術指標，而降低了產品測試的標準，這樣做會導致兩個很嚴重的后果，一是誤報率急速上升，二是容易出現重大的產品BUG，甚至導致比普通的病毒攻擊更嚴重的后果。

此消息即出，其看點有三。一是諾頓也“有病”？這家被追捧備至的洋專家竟然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實在是令人大跌眼鏡。而受害者僅為中國客戶，不是要令人發指嗎？二是諾頓很“悶騷”。將人家電腦上最重要的系統清除并癱瘓掉，將用戶徹底“去根兒”和“搞定”，你是反毒專家呢？還是制毒工廠？三是諾頓好“郁悶”。先是律師們清醒地提醒索賠事宜；再是幾乎所有反病毒廠商利用危機公關群起而攻；最后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諾頓釀下如此大錯后于例行公事中對索賠只字不提，與許多來中國的跨國公司的傲慢與偏見如出一轍。

于是，號稱是反病毒專家但卻侵害了客戶安全的諾頓，成了令人貽笑大方的馬其諾；于是，關于IT產品的一個最基本的問題被擺上桌面——質量安全；再于是，如何監督、制約即法律強制這個最基本問題？成為關鍵。

質量：IT產品的魔瓶兒——誰來管控

是什么使人類社會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獲得了如此成就？是產品即制成品。古代墓藏里的一絹絲帛，皇帝宮殿內的一只綠瓦，山頂洞里的一只石斧，瑪雅文化里的一抹紅土……它們都是人類文明的濫觴，是社會進步的旗幟，是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雙豐收的奇跡。

即使是到了今天，從手機到航天器，從原子彈到MP5，從可口可樂到吉列刀片，如果不是很抓產品質量，它們就不是產品，而是廢品！而廢品是不能上市，上市也得退市，退市就不能霸市，不能占領市場就無法長期存在——它不能成為“文物”，也無法體現“歷史”，更不能顯示“魅力”。

諾頓——是個“產品”；是個坑人的產品；是個損人不利己的產品。

產品，其初衷和最終的流程是產品→市場→利潤→新產品。如果這個流程順利，就是好產品。它就是奔馳汽車、星巴克咖啡和寶潔洗發水。如果它的質量不高，口碑不好，其產品意圖就很難實現。而如果它非但質量不好，而且是有百害而無一利，那就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通常所說的整合營銷，強調的就是基于產品質量之上的廣告、推廣、銷售和改進等。第一句話：商品是用來交換的勞動產品；第二句話：商品具有使用價值和價值二重性；第三句話：使用價值即物的有用性。

產品坑人，不僅無用，反而有害。這就是諾頓的命門。這種最低級的錯誤，發生在21世紀新經濟領域，出現在最朝陽的IT產業，產生在最著名的公司，于匪夷所思之際，該汲取的教訓是，別光盯著客戶、利潤和市場，然后只強調“快魚”既速度、規模和效益。這是因為，產品第一性，利潤第二性——過去、現在和將來，它都是鐵律。

損人利己的產品，我們見多了；損人害己的下場，我們亦見多了。因為產品有嚴重缺陷的、造成客戶重大損失的、從此很可能一蹶不振的諾頓，因為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中被重新收回到“魔瓶兒”。

妖魔化企業，害人蟲產品，在新經濟崛起中渾水摸魚的諾頓，蘿卜快了不洗泥——是它的要害。

來自瑞星的一個說法引人注目：“雖然在某些技術評比中飽受責難，瑞星公司依然堅持傳統的、非常耗時耗力的‘白名單’測試制度，而國外大部分病毒公司已經取消了該項測試。本著對用戶負責的態度，不管多先進的技術，都要建立在穩定可靠的基礎之上，否則一個重大的低級錯誤，將導致災難性的后果，這也是瑞星‘偏執’的理由?！?/p>

對這樣的說法，排除掉企業公關的商業意圖，還是說明了一個問題，我們門外漢理解的是，制藥廠發明了新藥，沒有經過最基本、最漫長和最費力的人體測試，就開始投放市場了。凡是這樣做的人，他的第一目的，不是治病救人，而是獲得利潤！

這，就給沸沸揚揚的諾頓事件劃上了句號。這，就是諾頓成為過街老鼠的根本原因。這，就是所有“病毒企業”的“毒性發作”——它自己“死機”的日子，已經為期不遠了？

但是，不。諾頓可以改頭換面，諾頓可以從頭再來，諾頓甚至可以安步當車。如果不因此罰它個傾家蕩產，就不能將它“徹底刪除”。隨便有哪一個“漁民”隨便打開“魔瓶兒”，那個魔鬼一定還會鉆出來駭人聽聞。

這是因為，第一、多此一舉“漁民”，在如今這個時代里不少。在信息時代“正負對撞”的特征下，《黔之驢》里面好事者惟恐天下不亂的自己名氣不大的，比比皆是；第二、能夠知錯必改的將功補過的“漁民”不多。自律、自強、自愛的企業，卻總是遭遇假冒偽劣的、跟風猛長的、不顧公德者的層層打壓。單是不看療效看廣告的作為，竟然也能賺得金錢滿甕，此等咄咄怪事竟然司空見慣？第三、能夠制服魔鬼請君入瓶兒的“漁民”，因為缺乏法律規范即“招兒”的短板，才使得什么“諾頓”和“卡巴斯基”們招搖過市，更使得他們有恃無恐。

于是，一個產品，一個個遠非“零缺點”的產品，一些個其實很“缺德”（重“量”而不求“質”）的產品——在中國徘徊……

安全：信息產業的塔爾塔洛斯——如何安檢

宙斯的父親為了保護自己的權利，將自己的子女一個個吞掉。宙斯的父親的父親為了不被子女戰勝，將他們關進了塔爾塔洛斯（地牢）。盡管他們機關算盡，但因為百密一疏而最終在母系（妻子）的協助下，兒女們重獲自由，奪取了政權，并在不斷改革開放中創立了“神的喜劇”。

信息產業的安全保障，靠塔爾塔洛斯嗎？如同飛機場的安檢，它本身一定是安全的嗎？誰來和如何確保信息產業的安全呢？具體地說，如何治理IT經濟的不安全因素例如像諾頓這樣缺乏起碼企業道德和法律觀念的企業呢？

諾頓作為賽門鐵克的拳頭產品，占有國內企業級市場近30%的份額，而此次的低級誤報行為，給企業及個人用戶帶來的損失將可以比擬“熊貓燒香”，在再次暴露出“洋軟件”存在的致命傷同時，給信息安全敲響了警鐘。

如果網絡安全廠商自身不安全，那自詡的信息安全衛士的價值，不就成了一種悖論？事實上，很多企業用戶已經在實際應用中感覺到諾頓殺毒軟件在防殺病毒上的致命缺陷。某大型企業網絡管理員抱怨，他們在花巨資購買一款某知名品牌的國外網絡版殺毒軟件后，原本以為花費了這么大的代價應該能夠解決病毒問題了，但網絡內還是經常有病毒流傳，且屢查不止，后來花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價格購買了江民殺毒軟件KV網絡版，安裝后全面清除了網絡內長期滋養的病毒。某大型網絡媒體同樣耗巨資安裝了另一款知名品牌國外網絡版殺毒軟件，結果在一次MSN病毒發作時，該殺毒軟件沒有任何警示，后來檢查的結果這個病毒系一個國內殺毒軟件早就能查殺的老木馬病毒。

同樣，某大型平面媒體的采編網使用了一款知名國外品牌殺毒軟件，結果在一次評測國內網絡版殺毒軟件新品時，竟然從他們的網絡中查出了一千多個感毒文件，兩款殺毒軟件的在殺毒能力方面的差距之大讓人瞠目結舌。某資深網絡管理員透露，正是由于長期對于國外品牌的盲目信任，導致了我國許多重點行業或企業網絡中，長期滋養著一些病毒，而這些病毒大多數是國產木馬病毒，平時不發作時沒有任何跡象，一旦被黑客利用，行業和 國家機密很容易被泄露。事實上對于這種情況國內網絡管理員并非不了解，然而，由于負責采購的領導相信國外品牌，他們只能照辦。另有長期從事系統集成業務的人士透露，由于國外網絡版殺毒軟件價格奇高，可操作空間很大，而國內網絡版殺毒軟件價格透明，操作空間很小，利益的驅使也使得一部分決策人員在選購時傾向國外品牌。某知名國外品牌殺毒軟件中國公司負責人也承認，由于研發部門不在中國本土，在對于國內本土木馬病毒的反映上，國外品牌比不上國內殺毒軟件快速及時，國內殺毒廠商的本土化優勢是國外殺毒廠商無法比擬的。

特別刺激中國用戶神經的是，此次諾頓誤殺事件只針對中文版WinXP系統文件，對于國外用戶基本沒有影響。國外殺毒軟件廠商對國內市場的輕視實在讓人寒心。設想一下，如果一些國家重要職能部門，甚至是機密部門，也是此款國外殺毒軟件的使用者，因為此次誤報事件導致企業全部電腦系統癱瘓，后果誰來承擔？

在國家競爭與意識形態叢生的社會中，更會引發另一重焦慮，即安全企業是否會充當所屬國家利益的開拓者？如果它們通過網絡作祟，那安全的外衣更容易蒙蔽潛在的市場。畢竟，多年以來，某些跨國企業的種種不良，讓越來越多的公眾對它們自稱的“好公民”角色充滿了不信任。

我們都知道“沃爾瑪工會事件”，我們還知道“徐工賤賣事件”，我們甚至在知道了中國政府在石油安全、金融安全、國土安全等一系列有價值的作為之后，如果不最終由國家出面對外國公司進行有力于本國、本民族利益的維護，以建立國家級IT產業的“防火墻”，諾頓的教訓，可能只是個開始。

法律：虛擬經濟的潘多拉——怎樣重建系統

既然國產反毒軟件物美價廉，外國產品質次價高。它們為什么還能大行其道和廣受追捧呢？

摩西十戒，是一種自律，屬于道范疇。魔戒，是法律屏障。誰超越它，必將受到“強制性”制裁。只可惜，如同我國軟件市場的落后一樣，我們的法律意識也十分淡漠，基于虛擬經濟的法律建設，才剛剛起步。

潘多拉盒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妖魔是諾頓。諾頓在中國市場“誤殺”似乎習慣了，在《天堂II》那場滅頂之災中，因為被檢測出“PWSteal.Trojan”木馬，主程序被刪除或隔離，機器黑屏或系統崩潰。2000年，諾頓“誤讀”金山毒霸正式版附送的升級軟盤有病毒，導致金山公司收回全部四萬套首批產品；2001年又“誤讀”瑞星2002版殺毒軟件有“歡樂時光”病毒，致使雙方曾激烈爭辯，最后不知結果；2003年又將3721中文網址帶有“廣告病毒”“誤讀”。2007年5月17日、18日，諾頓殺毒軟件最新病毒庫升級后，由于誤把Windows XP系統的關鍵系統文件當作病毒清除，從而造成幾百萬用戶在升級系統重啟后造成癱瘓。而諾頓此次由“誤讀”升級到“誤殺”導致大面積用戶完全癱瘓，對用戶造成的危害甚至超過曾經大名鼎鼎的“熊貓燒香”和“灰鴿子”病毒。

潘多拉盒子里冒出來的第二個妖魔是“崇洋媚外”觀念。“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國外的月亮比較圓”向來是形容國內一些電腦用戶選擇殺毒軟件時的心態，雖然“ 熊貓燒香”的瘋狂肆虐與海底光纜斷裂國外殺毒軟件不能正常升級使得國人開始重新認識國產殺毒軟件的實力與優勢，但是仍然有許多企業級用戶奉行著“洋貨更優”的原則，點名采購“洋軟件”。 賽門鐵克牌子大，跨國公司，質量上肯定沒問題，領導點名要，網管員何苦跟領導過不去，只能從命而已。直到5月18日，謊言被徹底擊穿。

潘多拉盒子里冒出來的第三個妖魔商業賄賂和灰色交易。采購人員為了獲得灰色收入，企業為了獲得“促銷利益”，什么軟件質量、信息安全等當然會被統統置于腦后。潘多拉盒子里冒出來的第四個妖魔是破壞新經濟秩序的“誘人的蛇”，第五個是挑起特洛亞戰爭的“金蘋果”……第六個、第七個……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但在虛擬經濟即網絡世界里，魔高一丈，道卻處在“歸零”狀態。

終于，冒出來一個“劉先生”。因受到此次“誤殺”事件的波及，劉先生筆記本電腦內的文件全部丟失。劉先生正在給一個公司代理電纜方面的招投標，而投標書以及跟招投標有關的數據都在那臺電腦里，現如今這些重要文件全沒了。不但如此，他受幾個親戚朋友的委托幫忙炒股，可由于電腦故障，耽誤了星期一開盤?！澳且惶煳抑辽贀p失了10萬?！眲⑾壬谠V狀中，向賽門鐵克(北京)公司索賠交通費、誤工費、財產損失費等共計5萬元。

劉先生的代理律師稱，電腦文件以及因電腦故障造成的間接損失很難折算成具體的賠償額，而且舉證方面也存在困難，因此他們此次只提出5萬元的保守索賠。

終于有人站了出來。但只能是“保守”性索賠。而其結果，我們很難樂觀。

其一、如果劉先生獲勝，那就是諾頓連同它的公司傾家蕩產的末日；其二、諾頓早就有協議“陷阱”，訴訟起來會相當麻煩；其三、因為沒有適用的法律，援引其它法律，恐怕效果不大。

如是，“劉先生”有三條路可以走。第一條路，訴訟到底，對諾頓徹底勝訴；第二條路，因為被侵害轉而成為法律斗士與專家，到中央電視臺領取維權獎，然后成為“網絡安全快樂男生；第三條，敗訴，吃啞巴虧，憋一肚子氣，遭受心理和物質的雙重打擊。

法律不健全下的國民，就是這樣的國民待遇。法治不完善的國家，就無法保護它的公民權。而每天忙得團團轉的中國立法和執法機構，還有同樣兢兢業業的維權部門，最應該調整的是，當信息時代已經來臨，當IT經濟已經發展，當虛擬世界已經形成，當跨國公司蜂擁而來——什么是法律上的法律？什么是法制建設的重點？怎樣對外開放中保護本國經濟安全和公民權利？

一句話，當商業利益的矛頭其實就是對準了公民權益的時候，怎樣建立“潘多拉防御系統”？

商業利益、公民權利，孰輕贖重？

這是亙古難題。

利潤、人權，誰來裁判？

唯立法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