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行走天地間
居住在風城下關,工作在古城大理。每天穿行于銀蒼玉洱之間,常常感受到無盡的疲累。有時渴望某種一勞永逸的幸福從天而降,從此安祥,安靜地活著。
但是上帝總有辦法讓我們走下去。一面上山一面看風景,那風景是造物主為我們預備的消解疲勞的良藥。
水無常形山無常態,這話是我們校園搬遷到蒼山玉局峰之后我才親身感知的。在這里,親密接觸山的嫵媚。晨光中,山影半夢半醒,每一棵樹,或松或柏,輪廓都漸漸清晰。晚霞里,它們依然矗立,默默無語。山色隨之或黛或青,或暗或明。最感慨雨中的大地,從山上看下去,那些白族民居忽然成了水墨畫中的寫意,模糊了它們樸素的棱角,也潤澤了我的心情。
還有多少美麗可以分解,讓我們在流浪的人生中一一品味?
風總是長長地吹著,這不像是李白的狂風,李白的狂風可以把人的心吹得西掛咸陽樹。這風只是這么長長地吹著,干干凈凈地拂去望夫云的眼淚,也把我的滄桑合理地發表在我臉上的皺紋中,不至于詫異自己老得這么快。
我喜歡校園中的那些小樹,它們還沒有長成參天古木。樹小墻新畫不古,它們剛剛蓬勃起步,見證著一個個暗中的傳奇。從它們身邊走過的那些人,每一個都有不一樣的人生,每一個都把它們當成背景。我也是其一。
當南方的天空飄著北方的雪,我知道,這是造物主為我們播散的美意,可以有許多種讀解。行于雪中偶如履薄冰,卻又圣潔無比。當它消融蒸發,那么徹底那么決絕,又仿佛是曇花乍現的愛情,只殘留在人的記憶里,似是而非。
最是孤清又歡暢的夜晚,走在校園里,腳下是堅實的土地,頭頂是燦爛的星空。感覺人在天地間,其實可以這么簡單。夜遮蔽了那些建筑,人的作品,只凸顯造化的大手筆,那無垠的宇宙。當然,還有山下的萬家燈火,安置我們的行旅,溫暖我們的眼睛。
在這樣的美景中行走,我常常心懷感恩。
可以在天蒼蒼野茫茫的草原馳騁,可以在大漠孤煙中彳亍,可以懷念那些從未去過的地方。但是我只能選擇一條路。這條路就是天地間唯一的行走。感恩的是,路上有那么多的鮮花次第開放,我不必邊采邊走,因為還有更好的風景為我存留。
流浪夜幕本真我
那天晚上忽然得了“自由”,家人告知都不回來了。忽然不知道如何消受這自由才好。
這一房間這一時間好像不能承受如此突如其來的空寂。很想放縱一下自己。
怎么放縱?能放縱么?
還是做不到。
所以只能在大街上閑走。
滄浪路,蒼山路,泰安路,茫涌路,慢慢走。驀然回首覺得這些名字起得真好,不知是什么朝代什么人起的。特別是滄浪路和茫涌路,這樣滄海桑田的意味,當今的人大約是取不出來的吧?今人或許多是太浮躁,太功利了。
夜已深沉,公交車都停了,店鋪幾乎都關了門,路人也很少。只有那些不相干的小車來來往往。路燈與廣告燈交相輝映,說不上流光溢彩,倒也頗具風情。什么風情?就是介于陌生人與朋友之間的那種如風的感情,談不上彼此了解,卻是相互包容。平時這些路都是乘車而過,感覺很喧囂嘈雜,顯得冗長無味,在夜里慢慢走,卻只覺得它們平實,平易。而且,雖是冬春之交,這城市好像卻并不寒冷。圍著厚厚的圍巾,今夜風城只有微風拂面,紋絲不凍。
一路朝著月亮走。那月是缺月,晶瑩,柔和,很近切的樣子。一直在西邊蒼山上頭引導著我。星星不多也不少,一顆是一顆,清晰,閃亮,仿佛觸手可及。走到西洱河邊,垂柳依依,波光粼粼,整條河兩岸東西南北只有我一個人,寂寞,卻是一點也不孤獨。
腳步其實很沉重了,非常明顯地感受到兩條腿的疲憊,那就坐在水邊歇歇……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古往今來,有多少孤獨的靈魂在夜幕中流浪?而夜幕如幕,究竟遮蔽了什么?難道僅僅只是那些大同小異的建筑物的棱角與細節么?不是也遮蔽了人的許多角色么?擯棄了一切社會角色,我只是流浪的一個我,流浪在夜幕里,特別本真。羨慕那個孫悟空,從石頭縫里蹦出來,不必為愛成傷。然而那只是小說家的虛構。
已近零點了,收到好友的短信。我知道,此時此刻,這小小的地球上至少還有一個人掛念著我。
然而,我什么也不能占有。山高月小。云淡風清。不能占有風,也不能占有云。就算是占有了又能怎樣?先哲言,人之大患在有吾身,誰能救我脫離這該死的肉體啊!身側千車過盡,沒有一輛出現意外。很久以前聽言,這城有“小金三角”之稱,亂七八糟的,怎么我只遭遇一片祥和?那么,我還難受什么呢?為什么每當夜幕降臨常有一種難言的恐慌襲上心頭,讓我覺得無所憑依?但虛空中依然感知祥和,就如寂寞卻不孤獨。這又是為什么?
坐久了就開始覺得冷。于是往回走。
原來行走著就溫暖著,即使只是一個人,即使就在夜幕里。是誰光照了那些人的流浪?誰曾照亮他們的心靈使之蒙受安慰?
世間萬物皆有主,雖然我什么也不能占有,甚至也不能占有風,不能占有云,但的確可以感受風清云淡的美好。生命中難以承受的苦痛,想來真的只是至暫至輕。因為有光引導著。不僅僅是燈光,星光,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