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柏：“信者不懼”書寫閃光人生

不顧外祖父反對加入中國共產黨

古柏1906年12月生于江西尋烏縣篁鄉（今菖蒲鄉）塘背村。父親古光明是一個正直的窮教員，母親梅玉淑是個勤勞儉樸的農村婦女，外祖父梅洪馨是尋烏八個大地主之一。古柏從小勤奮好學，聰明伶俐，深得外祖父寵愛。

生活在偏遠山村的古柏，幼年時對處于社會底層的勞苦大眾就充滿了同情。他經常親眼目睹土豪劣紳魚肉鄉里、欺壓百姓的惡行，對此憤恨不已。借村里舉辦廟會的機會，聰慧機敏的古柏為神廟寫了一副對聯，上聯是：“占人田地，謀人妻子，殘害鰥寡孤獨，這樣兇徒，任其燒香也無益”；下聯是：“孝于父母，悌于兄弟，和睦鄉親鄰里，若個良民，到來不拜也無妨”。這副對聯痛快淋漓地揭露了土豪劣紳的惡行，對普通百姓寄予了深深的同情。

1920年，在外祖父的資助下，古柏離開故鄉，來到廣東梅縣廣益中學讀書。在廣東求學期間，古柏第一次接觸了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以及《新青年》、《向導》等介紹新文化和革命運動的書籍報刊，認識了朱仰能、李仁華、楊維玉、謝北岳、溫俊治等進步學生和共產黨員。在新文化運動和身邊共產黨員的影響下，古柏對革命有了初步的認識，對當時社會現實中土豪劣紳和軍閥官僚橫行霸道、壓迫老百姓的狀況，開始了更深層次的思考。他逐步認識到，中國是一個階級社會，“地主的錢沾滿了窮人的血”，“地主”和“窮人”之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階級矛盾。為此，他毅然拒絕了外祖父的資助，通過半工半讀來謀求經濟上的獨立。對此，外祖父梅老太爺雖暴跳如雷，卻也無可奈何。

當時，梅縣廣大青年在新文化運動和馬列主義思想的影響下，醞釀著反對帝國主義的思潮和行動。古柏就讀的廣益中學是美國人辦的教會學校，這所學校經常對學生進行法西斯奴化教育，為古柏等進步學生所不滿。1924年，因廣益中學副校長黃墨村貪污學生的優待券，引發了學生與校方的沖突。在古柏等人的帶領下，兩百多名學生退出學校，抗議校方庇護貪污、無理開除學生的惡行。隨后，在上海創造社負責人之一的張資平的幫助下，古柏、朱仰能、李仁華、楊維玉等人牽頭成立了“學藝中學”，古柏任共青團學藝中學支部書記。在黨的培養下，古柏成為梅縣學生運動的領袖人物，學藝中學也逐漸成為梅縣進步力量的營壘。

1925年12月，古柏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從此，他更加勤奮地鉆研馬列主義，堅信共產主義，決心為共產主義奮斗終身。他回到家鄉，看到廣大農民對“五卅慘案”、“省港罷工”、“沙基慘案”等重大事件毫無知曉，甚至對封建桎梏的壓迫也麻木不仁，認識到，要把農民組織起來，必須通過傳播先進的文化和革命思想，讓農民逐步覺醒。于是，他與村里幾位有革命傾向的青年一道，組織了農民夜校，創辦了《犁頭周刊》，一邊教農民讀書識字，一邊積極傳播馬列主義和反帝反封建思想。

消息傳到外祖父梅老太爺耳里，這個封建地主日夜不寧。他開始意識到，自己苦心經營幾十年的梅氏家族的根基正在被自己最寵愛的外孫所動搖，對此，他無法容忍，決心將外孫古柏拉回自己的陣營。他特意找到古柏，對古柏威逼利誘，并聲色俱厲地說：“跟共產黨鬧革命是要殺頭的，你難道不怕嗎？”面對外祖父的責問，19歲的古柏堅定地回答說：“信者不懼！”

領導“三二五”暴動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國民黨反動派對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實行瘋狂逮捕和血腥屠殺，革命轉入低潮。在極為惡劣的斗爭環境下，古柏奉東江特委指示，回到尋烏堅持開展革命活動。1927年7月，古柏與在外求學先后回到尋烏的劉維盧、劉維鍔、鄺才誠等成立了尋烏第一個黨組織——中共尋烏縣支部委員會，并以創辦中山學校為掩護，開展秘密革命活動。他們在校中組織了群眾團體“中山社”和“婦女解放會”，并出版革命刊物《赤裸》。中山學校很快成為尋烏革命的據點，并在篁鄉、車頭、龍圖、南橋、留車等地設立了分校。根據古柏的指示，各分校利用尋烏農村的“三點會”組織把貧苦農民組織起來，成立秘密的農民協會。在黨的領導下，到1927年冬，尋烏縣農民協會會員發展到上萬人，革命力量日趨壯大。

1928年3月25日，根據黨的“八七”會議精神，尋烏黨組織奉贛南特委指示，組織和領導了尋烏“三二五”暴動。古柏任直屬總指揮。暴動隊伍迅速攻克了縣城，砸爛了國民黨縣政府，打開牢門救出了窮苦囚犯。三天后，尋烏、會昌、安遠三縣的國民黨反動軍隊集結地主武裝和地方土匪，聯合向暴動隊伍發起瘋狂反撲。暴動隊伍被迫向尋南方向轉移，并在鵝子湖召開緊急軍事會議，決定分散隱蔽革命隊伍。在分散轉移途中，古柏的親密戰友、暴動總指揮劉維盧，副總指揮劉維鍔被叛徒出賣，英勇就義。

面對革命遭受的挫折，古柏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意識到，僅憑樸素的階級感情和革命意識，遠不能實現革命的成功。為什么按照蘇聯十月革命的模式奪取中心城市的斗爭道路會遭受挫折？正確的革命道路是什么？古柏在尋求著這些問題的答案。

協助毛澤東開展尋烏調查

1929年1月下旬，毛澤東、朱德率領紅四軍沿著粵贛邊境山地向贛南閩西進軍。1月31日下午，到達尋烏菖蒲。古柏得知朱毛紅軍來到菖蒲的消息之后，立即派人與紅軍接頭，并連夜趕到菖蒲，向毛澤東、朱德等紅軍領導人匯報了尋烏黨組織開展群眾工作、領導“三二五”武裝暴動等情況，得到了毛澤東、朱德的充分肯定和鼓勵。

1930年4月底，毛澤東率領紅四軍從會昌進入尋烏，擊敗了澄江謝嘉猷反動武裝，攻克了尋烏縣城。毛澤東再次來到尋烏，受到了古柏等的熱烈歡迎。5月，按照毛澤東的指示，尋烏召開了第一次工農兵代表大會，正式成立了尋烏縣蘇維埃政府，鄺世淑當選縣蘇主席，古柏任縣委書記。為了更充分地了解中國的情況，毛澤東利用紅軍部隊在安遠、尋烏、平遠做發動群眾工作的時機，決定在尋烏開展一次大規模的調查活動。

尋烏調查是毛澤東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期間主持的規模最大的一次農村調查。在尋烏調查中，毛澤東對尋烏縣的地理環境、交通、經濟、政治、各階級的歷史和現狀等，進行了全面而詳細的考察分析，不僅調查了農村，還調查了城鎮，尤其調查了城鎮的商業和手工業狀況及其歷史發展過程和特點。經過尋烏調查，毛澤東摸清了城市商業狀況，掌握了農村土地分配的各種情形，為糾正當時的“左”傾錯誤，制訂正確對待城市貧民和商業資產階級的政策，“保護中小商人”，確定土地分配中限制富農的“抽肥補瘦”的原則，提供了實際依據。根據尋烏調查的情況，針對當時黨內存在的“左”傾錯誤，毛澤東寫出了他的名作《反對本本主義》（原題是《調查工作》，20世紀60年代公開發表時改為此名）。在這篇著作中，毛澤東提出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等著名論斷。

毛澤東的調查活動得到了古柏的大力協助。毛澤東說，“在全部工作上幫助我組織這個調查的，是尋烏黨的書記古柏同志”。“因古柏同志的介紹，找到了郭友梅和范大明兩位老先生。多謝兩位先生的指點，使我像小學生發蒙一樣，開始懂得了一點城市商業情況，真是不勝歡喜”。同時，在協助毛澤東開展調查的十多天里，古柏耳濡目染，逐漸接受了毛澤東“一切從實際出發”、“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的重要思想，在思想上和工作上都發生了質的變化。他深刻認識到，中國革命要奪取勝利，不能生搬硬套教條“本本”，必須堅持從中國的實際情況出發，制定符合實際的革命斗爭策略。“中國革命斗爭的勝利要靠中國同志了解中國情況”。古柏一直感到迷惘的問題終于找到了答案。

通過尋烏調查，毛澤東對古柏有了更深的了解，他對古柏寄予厚望并委以重任。1930年6月，古柏被任命為紅四軍前委秘書長（毛澤東時任紅四軍前委書記），從此古柏跟隨毛澤東轉戰贛南、閩西廣大山區。1930年8月，古柏又任新成立的紅一方面軍總前委秘書長，并先后于1930年10月初和11月18日，再次全力協助毛澤東組織開展了“興國調查”、“木口村調查”，受到了毛澤東的贊賞，古柏自己也從中得到了進一步的熏陶和鍛煉。

蘇區受打擊

1931年11月1日到5日，中央蘇區第一次黨代表大會(史稱“贛南會議”)在江西瑞金葉坪村召開。臨時中央派出的中央代表團主持了這次會議。毛澤東以中共蘇區中央局代理書記身份出席會議。會上，毛澤東堅持認為中央革命根據地從實踐中形成的一整套路線和方針是正確的，符合根據地實際情況。但臨時中央和蘇區中央局對此予以否定，并排擠毛澤東的領導。鄧小平、毛澤覃、謝維俊、古柏等幾位中心縣委書記舉出大量事實來支持毛澤東的看法，公開同中央代表團爭論，不同意對毛澤東的批評，由此被認為是反對中共蘇區中央局。贛南會議鑒于毛澤東對“中央指示”的反對態度，決定撤消毛澤東的蘇區中央局代理書記的職務，剝奪了他對蘇區黨的事務的領導權。

1933年初，在周恩來、朱德的指揮下，中央蘇區第四次反“圍剿”取得了勝利。這時，以博古為首的中共臨時中央從上海遷到中央蘇區。臨時中央為了全面推行“進攻路線”，清除毛澤東積極防御路線在中央蘇區的影響，首先開展了反“羅明路線”的斗爭。隨后，又批判了所謂“江西的羅明路線”，給鄧小平、毛澤覃、謝維俊、古柏扣上了“羅明路線在江西的制造者”和“反黨的派別與小組織的領袖”的帽子，說鄧、毛、謝、古是“反黨集團”。4月16日至22日，在中共臨時中央的督促下，中共江西省委召開會議，批評“江西羅明路線”，指責江西有“三個怪”障礙了工作的開展，即所謂的“江西羅明路線”、“自由主義”與“官僚主義的領導方式”，提出“鄧、毛、謝、古小組織”，是“羅明路線在江西的創造者，同時是反黨的派別和小組織的領袖”，并對他們進行猛烈的批判與斗爭。5月5日，中共蘇區中央局批準了以“中共江西省委”名義作出的《對鄧小平毛澤覃謝維俊古柏四同志二次申明書的決議》，大規模圍攻鄧毛謝古四人，勒令他們“立即解散”所謂“根據羅明路線而組成的宗派核心組織”，威脅要將他們“立即開除出黨”。

面對“殘酷斗爭”和“無情打擊”，古柏“信者不懼”的革命精神再次得到充分體現。他在原則問題上沒有后退半步，并為自己符合馬列主義和黨的原則的言論與行動大力申辯。在總結會議上與所寫的申明書中，古柏毫不動搖地堅持了自己的正確觀點。為了維護毛澤東的正確主張，古柏寫了整整十五頁的第二次聲明書進行申辯。

由于古柏“并沒有在黨的布爾什維克的火力面前解除武裝”（批判者語），被給予“最后嚴重警告處分”，撤職“改造”了一段時間，1934年春被調到臨時中央糧食部擔任糧食突擊隊長。在政治上受打擊、組織上受處分的情況下，古柏堅定革命必勝的信念，以黨的事業為重，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為黨為革命工作，以對黨和革命的無限忠誠，出色地完成了糧食征集工作任務。

殉難游擊戰場

1933年10月開始的第五次反“圍剿”戰爭，由于采取完全錯誤的戰略戰術，以失敗而告終。中央紅軍主力被迫于1934年10月退出中央革命根據地，開始長征。

根據黨的安排，古柏被留在中央蘇區，任閩粵贛邊游擊隊司令員，堅持開展游擊斗爭。當時，整個中央蘇區已落入敵手，敵我力量懸殊，游擊隊缺食少衣、轉戰頻繁。古柏與白區工作隊、挺進團的同志一道，轉戰于于都、安遠、尋烏一線，擔負著保衛老蘇區和牽制敵人的任務，與敵人進行著英勇頑強的斗爭。1935年2月，古柏被派往贛粵邊開展游擊戰爭。3月6日在廣東龍川上坪鴛鴦坑被國民黨軍包圍，在掩護同志們突圍的戰斗中英勇犧牲，年僅29歲。

1937年秋，古柏在南方游擊戰場殉難的噩耗傳到延安，毛澤東為失去了一位誠摯熱情、少年英俊、奮發有為的戰友而深感痛惜。他提筆揮毫，寫下了一段飽含深情的文字：

吾友古柏，英俊奮發，為國捐軀，殊堪悲悼。愿古氏同胞，繼其遺志，共達自由解放之目的。

1984年，中共尋烏縣委、尋烏縣人民政府為紀念古柏烈士犧牲五十周年，對人民群眾進行革命傳統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經中共中央批準，決定興建古柏烈士紀念碑。消息傳到北京，時任中央顧問委員會主任、中央軍委主席的鄧小平親筆題寫了“古柏烈士紀念碑”七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責任編輯 鐘海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