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子甘茂列傳第十一》卷七十一（節選）

高考古文閱讀部分，同學們最常接觸的就是人物傳記，作為高考常用題型，古代人物傳記經典值得同學們在平時就加強練習。下面讓我們一起閱讀這篇古文，并且思考這樣一個問題：

甘羅者，甘茂孫也。茂既死后，甘羅年十二，事秦相文信侯呂不韋。

秦始皇帝使剛成君蔡澤于燕，三年而燕王喜使太子丹入質①于秦。秦使張唐往相燕，欲與燕共伐趙以廣河間之地。張唐謂文信侯曰：“臣嘗為秦昭王伐趙，趙怨臣，曰：‘得唐者與百里之地’。今之燕必經趙，臣不可以行。”文信侯不快，未有以強②也。

甘羅曰：“君侯何不快之甚也?”文信侯曰：“吾令剛成君蔡澤事燕三年，燕太子丹已入質矣，吾自請張卿相燕而不肯行。”甘羅曰：“臣請行之。”文信侯叱曰：“去！我身自請之而不肯，女③焉能行之?”甘羅曰：“大項囊生七歲為孔子師。今臣生十二歲于茲矣，君其試臣，何遽④叱乎?” 于是甘羅見張卿曰：“卿之功孰與武安君⑤?”卿曰：“武安君南挫強楚，北威燕、趙，戰勝攻取，破城墮⑥邑，不知其數，臣之功不如也。”甘羅曰：“應侯⑦之用于秦也，孰與文信侯專⑧?”張卿曰：“應侯不如文信侯專。”甘羅曰：“卿明知其不如文信侯專與⑨?”曰：“知之。”甘羅曰：“應侯欲攻趙，武安君難之，去咸陽七里而立死于杜郵。今文信侯自請卿相燕而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處矣。”張唐曰：“請因孺子行。”令裝治行。

行有日⑩，甘羅謂文信侯曰：“借臣車五乘，請為張唐先報趙。”文信侯乃入言之于始皇曰：“昔日茂之利，甘羅，年少耳，然名家之子孫，諸侯皆聞之。今者張唐欲稱疾不肯行，甘羅說而行之。今愿先報趙，請許遣之。”始皇召見，使甘羅于趙。趙襄王郊迎甘羅。甘羅說趙王曰：“王聞燕太子丹入質秦歟?”曰：“聞之。”曰：“聞張唐相燕歟?”曰：“聞之。”“燕太子丹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張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燕、秦不相欺者，伐趙，危矣。燕、秦不相欺無異故⑾，欲攻趙而廣河間。王不如赍⑿臣五城以廣河間，請歸燕太子， 與⒀強趙攻弱燕。”趙王立自割五城以廣河間。秦歸燕太子。趙攻燕，得上谷三十城，今秦有十一。

甘羅還報秦，乃封甘羅以為上卿， 復以始甘茂田宅賜之。

注：①入質：作人質。質，人質、古代派往別國做抵押的人。

②強：勉強。

③女：同“汝”，你。

④遽(jù)急，匆忙。

⑤武安君：即白起。

⑥墮(huī)：毀壞。在這里是攻陷的意思。

⑦應侯：即范睢。

⑧專：權重，權大。

⑨與：同“歟”。

⑩行有日：行期已經確定。

⑾無異故：沒有別的緣故。

⑿赍(jī)：送物給人。

⒀與：幫助。

劃線句釋疑

1．文信侯不快，未有以強也。文信侯(聽了)，內心很不高興，沒有勉強張唐。“以”作連詞。

2．君侯何不快之甚也?君侯為什么這樣不快樂呢?“之”作音節助詞，無義。

3．大項囊生七歲為孔子師。項橐七歲就做了孔子的老師。此系傳說。“大”，張衍田《史記正義佚文輯校》錄《正義》云：“尊其道德，故曰大。”

4．君其試臣，何遽叱乎?“其”，還是，表強調。“試”，讓臣去試試，使臣去試試。

5．卿之功孰與武安君?“孰與”，固定句式，“與……相比，誰更……?”

6．請因孺子行。“因”為介詞，解釋為依照、根據。

7．秦歸燕太子。讓燕太子歸。“歸”為使動用法，使燕太子歸。

8．令秦有十一。“令”解釋為使、讓。“有”解釋為擁有。

全文解釋

甘羅是甘茂的孫子。甘茂去世的時候，甘羅年紀才十二歲，侍奉秦國丞相呂不韋。

秦始皇派遣剛成君蔡澤到燕國，三年的時間就使得燕王喜派遣太子丹到秦國做人質。秦王又派遣張唐到燕國做丞相，想要燕國與秦國共同攻打趙國，以開拓河間的領地。張唐對文信侯說：“我曾經為秦昭王攻打趙國，趙國怨恨我，懸賞說‘能抓到張唐的人，賞賜百里的土地’。現在去燕國一定要經過趙國，我不能去。”文信侯(聽了)，內心很不高興，沒有勉強張唐。

甘羅說：“君侯為什么這樣不快樂呢?”文信侯說：“我派遣剛成君蔡澤侍奉燕國三年，燕太子丹就已經到秦國做人質了。現在我親自請張唐去燕國做丞相，他卻不肯起行。”甘羅說：“讓我去說服他，叫他起行。”文信侯大聲斥責說：“走開!我親自去請他，他都不肯去，你怎么能夠叫他起行?”甘羅說： “從前項橐七歲的時候就當子孔子的老師，現在我從出生到今天，已經有十二歲了。請您讓我去試試吧，為什么這么快就斥責我呢?”于是甘羅去見張唐說：“你的功勞與武安君相比，誰大？”張唐說：“武安君南面挫敗強大的楚國，北面揚聲威于趙，每戰必勝，破城郭，毀都邑，不計其數，我的功勞比不上他。”甘羅又說：“應侯被秦王(或秦國)重用，與文信侯相比，誰更專擅大權?”張唐說：“應侯不如文信侯專擅。”甘羅說：“你確知他不如文信侯專擅嗎?”張唐說：“我確實知道。”甘羅就說：“應侯要攻打趙國，武安君刁難他，結果離開咸陽七里就立刻死在杜郵。現在文信侯親自請你去燕國作丞相，你卻不肯去，我不知道你將死在何處了。”張唐聽了恍然大悟，對甘羅說：“就讓我聽小孩子的話，決定去吧。”于是叫人整理行裝，準備動身出發。

出發的日期定下來之后，甘羅對文信侯說：“請借給我五輛車子，讓我替張唐先到趙國去通報一聲。”文信侯便進去向秦始皇報告說：“原先甘茂的孫子甘羅，年紀最小，但卻是名家之后，諸侯們都聽說過他的名字。現在張唐想稱病不去燕國，還是甘羅說服他去的。現在甘羅愿意先去通報趙國，請大王允許派他去。”秦始皇召見甘羅，派遣甘羅去趙國。趙襄王親自到都城的郊處迎接甘羅，甘羅游說趙王說：“大王的說過燕太子丹到秦國作人質的事嗎？”趙王說：“聽說過。”“聽說過張唐要到燕國作丞相嗎？”“聽說過。”于是甘羅說：“燕國送太子丹到秦國作人質，是為了表明燕國不欺騙秦國。秦國派張唐去燕國作丞相，是為了表明秦國不欺騙燕國。燕、秦互相結好，在于要攻打趙國，趙國現在實在太危險了。燕與秦相互友好，沒有別的緣故，是要攻打趙國以擴大河間的領地。大王倒不如主動割給我五個城池，以擴大秦國在河間的領土，讓我回去轉報秦王，叫他譴回太子丹，使秦國與強大的趙國友好，一起進攻弱小的燕國。”趙王聽了甘羅的游說，立即割讓五座城池給秦國，使秦擴大了在河間的土地，秦國也譴回了燕太子。趙國便出兵攻打燕國，占領了上谷三十座城池，把其中十一座送給秦國。

甘羅回到秦國，報告秦始皇，秦國就封甘羅為上卿，又把原來甘茂的田宅賜給他。

本文節選自《史記》的《樗里子甘茂列傳第十一》。戰國秦武王時，樗里子任右丞相，甘茂任左丞相，此傳即為樗里子和甘茂的和傳。而其中所涉甘茂孫甘羅的故事是讓此傳經久不衰的原因。甘羅，相傳是個神童。十二歲在秦相呂不韋手下當食客，曾經主動請求出使趙國，沒用一兵一卒，就使秦國得到大片土地。因為功勞大，被秦王封為上卿。

一天上朝，秦武王問甘羅祖父甘茂：“天下什么最高?什么最大?什么最深?什么最肥?”甘茂想了想答道：“天最高，帝王最大，海最深，豬牛欄糞最肥。”秦武王聽后，并不滿意。

甘茂回到家中悶悶不樂。甘羅得知事情的始末，哈哈大笑：“阿公，您答錯了!”祖父反問：“那你如何答?”甘羅說：“俗話說：‘人心高過天，做了帝王想神仙’，應該是人心最高；‘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所以應該是王法最大；深，是書理最深，常言道 ‘學海無涯’嘛，書本知識是無窮無盡的；至于最肥的則是四季雨水了，四季雨水不調，什么肥料也無用。”

甘茂聽后大喜，第二天上朝時便依甘羅所答原原本本地向秦武王照述了一遍。武王搖了搖頭說：“答是答得好，但恐怕不是你想出來的。”于是，甘茂將孫子甘羅答題之事告訴了武王。武王大喜，將甘羅詔入殿內，他看到甘羅年紀雖小，但長得聰明機：靈，便當著滿朝官員立刻降下圣旨，封甘羅為上卿。

我們在高中課本中也學習過《史記》，它開創了我國傳記文學的先河。司馬遷在“本紀”、“世家”、“列傳”中描寫了一系列的歷史人物，他在《留侯世家》中寫過這樣一句話：“(留侯)所與上從容言天下事甚眾，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可見司馬遷在寫人物的時候并不是有事必錄，而是在忠實于歷史記載的基礎上，有所選擇與側重，從而塑造出鮮明的人物形象，同學們在平時練筆的時候可以借鑒。

閱讀這篇古文和歷史故事之后，我們就可以回答最初提出的這個問題了：甘羅年紀雖小，卻博聞強識，引經據典。談判時能站在對方的立場上，使對方覺得這樣做對他有好處，因此總能在談判中實現雙贏。

本期供稿：浙江省寧波中學 虞紅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