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江高考落榜,回鄉后無所事事。鄉里的萬畝柑橘基地開發項目動工后,父親要他扛起了挖鎬,到新農村建設工地中去體驗生活。
黃江是第一次出工,既沒有經驗也缺乏耐性,一天下來,手掌便磨出了血泡,此后,每多挖一鎬,都會有一種鉆心般的刺疼。看看同村的壯漢,人家一個個揮鎬舞鍬,挖出的樹槽像戰壕一樣整齊壯觀,唯有自己面前的荒地堅硬如鐵,半天也挖不出三米遠。
三天后,進度快的村民們陸續完成了任務,黃江愁苦滿面,一步步丈量著那片等待自己開發的處女地,不停地計算著,以自己目前的開挖進度,還需要幾天才能完工?當他走近石灰涂撒的目標處,見對面也是一片沒有開拓出來的荒地,黃江靈機一動,見對面沒有人,他偷偷將目標往前移動了三米,讓對方幫自己多挖一點,自己好少挖一點。
過了一會兒,他特意又跑到自己移動過的目標處觀看,想看看對方發現了沒有?這一看,卻發現對面的壕溝中已經有人在干活了,而且還是一位姑娘。這姑娘長得身段苗條,好看又秀氣,上面的襯衣緊束在下邊的褲子里,看上去像男孩子一樣灑脫干練。
見對方是一姑娘,黃江臉紅了,再怎么說,自己也是個爺們兒呀,怎么能讓人家幫自己挖,沾姑娘家的便宜呢?可是,這個目標已經移動過了,現在也不好再挪了。為了表示歉意,他主動招呼了一聲:“嗨,這可是男人們干的活兒,你一個女孩子,咋這么能干呢?”
“沒辦法,我家沒有男孩子,要不,你挖快點,完了過來幫幫我!”女孩仰起頭,看了黃江一眼,臉紅撲撲的。
“行啊,咱們碰在一條線上,有緣分呢!”黃江打個呵呵,回到自己的工地上。此時,他心里產生了強烈的愿望,一定要搶在那女孩前邊接近目標,只有這樣,他心里才好能好受一點兒!
月亮升起來了,黃江沒有要收工的意思,他心里盤算著,今晚加班趕點活兒,明天再來時,就可以挖掉原本屬于自己的那份了。
正低頭挖著,突然聽到女孩的一聲呼叫:“還沒有走?。拷裉炷芡谕陠??”
黃江停下手,仰頭說了一句:“晚上涼快,想趕點活兒!”
“噢,那你上來歇會兒吧,待一會兒我幫你!”
黃江聞言吃了一驚,忙問道:“怎么,你完工了嗎?”
姑娘點點頭:“對呀!你說過,咱倆碰在一條線上,有緣分,不幫幫你說不過去的!”黃江走過去一看,見對方果真已經完成了,連自己多挖了三米也渾然不知。
黃江面紅耳赤,連忙掩飾般地擺擺手:“你快回家吧,剩下這點兒,我明天再來挖!”
姑娘瞅了他一眼,呵呵一笑:“剛畢業的吧,挖這個你好像沒有經驗,我來幫你,很快就完了!”說完,她拿起工具,幫助黃江挖開了。別看這姑娘苗條清秀,但身上竟蘊藏著使不完的勁兒,不但揮鎬挖土輕松自如,邊挖還邊與黃江說著話兒。她讓黃江跟在后面負責鏟土,兩人配合著,挖的挖,鏟的鏟,進度非常快。也許是有了姑娘相伴的緣故,黃江那磨出血泡的手都不覺得很疼了。
談話中,黃江了解到姑娘叫冬花,家就住在這附近的村子里,母親早逝,父親多病,她初中未畢業就回家做事了,什么活都做過,所以很能干。黃江也告訴冬花,說他是在城里讀的高中,因迷戀網吧的游戲,荒廢了學業,現在想想,后悔也遲了。
兩人邊聊邊干,忘了饑餓,忘了時間。等到皓月當空時,壕溝終于貫通了。黃江說了不少感謝的話,之后,他找出自行車,將工具捆綁在自行車上,準備上路回家。
這時,一直跟在黃江身邊的姑娘開口了:“要走么?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呢!”
黃江停下腳步,疑惑地問道:“什么事兒呢?”
“我家沒有男孩,遲早要招上門女婿的,別人給我介紹對象了,可我一個也沒瞧上……你剛才說,咱倆有緣分,你愿意留下來嗎?一起承包基地種橘樹……你有文化,我有經驗,我們一起創業,一起……”她眼睛望著黃江,直率地講出了內心的真心話,月色下,她顯得很美,明亮而深情的眸子閃動著對美好生活的渴望與夢想。
“我……”黃江沒想到姑娘如此熱情直率,他一下子亂了方寸,囁嚅著低下了頭,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更怕傷了姑娘的自尊。
“你看不上咱?還是嫌咱的文化低?”姑娘追問了一句。
“不……你很漂亮,也很能干,可我在農村,什么也不會做……我想到南方去打工,闖出自己的事業!”黃江鼓足勇氣,半晌才道出了心里話。
聽完黃江的話,姑娘捂著臉跑開了。
回家后,父母就問黃江,那工地上的姑娘他是否看中意了?黃江這才明白,一切都是父母安排的,他們是嫌自己沒出息,早早給他介紹了對象,想讓他安心在農村創業呢!
然而,黃江并不領情。他很快就辭別父母,踏上了南下打工之路,離家時還撂下一句話:“不混出個模樣就不回家!”
然而,外面世界很無奈,兩年中,黃江輾轉了十來家工廠,但卻沒有一家令他滿意的,不是嫌工資低,就是嫌加班時間長了,由于沒有掙到錢,他一直沒有同家里聯系過。后來,他認識了一個叫麻哥的工友,引薦他到一家職業介紹所打工,還當上了人力資源部的經理。此時,黃江感覺很有面子了,給家里又打電話又寫信,說自己在南方熬出頭了。
然而,工作幾個月以后,黃江才知道,自己為其打工的,實際上是一家黑中介,是專門坑騙那些剛出來找工作的農民工的,這些工人被送進工廠之后,很多人根本就拿不到工資,有的連人身自由都沒有保障,他想退出來,可一時又難以脫身。為了掙到錢,他只好昧著良心幫老板做事,將一批又一批的農民工送進了黑廠,再從老板那里獲得一定的回扣。
這天下午,他剛將幾個農民工送進一家黑工廠,回來就聽麻哥說,下午他騙到了一個單身的鄉下妹子,老板見她有幾分姿色,又帶她進屋去“檢查”身體了,說完便淫笑了起來。
黃江知道,老板好色,通常以檢查身體為由,逼一些女孩進屋脫衣服,天知道他會做些什么事兒,反正,這些女孩最終都被賣到一些酒店、洗腳城做小姐了!
正說話間,里面的房門突然打開了,一個女孩衣衫不整的沖了出來,隨后,又聽見老板像殺豬般地號叫著:“快給我攔住她,哎喲,可疼死我了!”
黃江與麻哥一擁而上,伸手要去攔女孩,突然,那女孩一抬頭,驚叫道了一聲 :“黃江哥,救我!”
黃江愣了,抬頭一細看,很快認出了她:“冬花,你怎么過來了呢?”麻哥等人也愣了,旋即打起了圓場:“一場誤會,誤會呀……”
二人走上街頭,冬花看看四周,確信沒有人跟蹤后,才心有余悸地說道:“你走之后,我一直在默默地祝福你,既盼你成功,又怕你成功!聽說你在南方當了經理,感覺咱倆沒戲了,可我還是忍不住,偷偷趕過來看你,想不到,你竟在這種地方打工!”
“外面不好混呀,我幾次都想回去了,可就是磨不開面子,怕這樣回去,讓人笑話!”黃江低著頭,突然想哭。
“你呀,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眼下農村政策好,新農村建設也越來越紅火了,我等你兩年多了,這次來,是真心誠意地想請你回去,扎根農村一起創業,是走是留,你自己決定吧!”冬花停下腳步,看著黃江,眼角處滾下了兩行晶瑩純潔的相思淚。
黃江凝視著冬花,久久無語。突然,他使勁一跺腳,狠狠地罵道:“龜兒子的,我豁出去了,走,現在就去公安局,先將那些黑中介、黑工廠的罪行統統給舉報了!”
冬花笑了,她緊緊握著黃江的手,陪他走進了公安局。就像兩年前在工地上一樣,幫助他順利完成了一項任務。之后,這一對戀人,輕松地踏上了返鄉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