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1891~1962),字適之,安徽績溪人,早年提倡白話文,主張文學革命,是中國新文化運動的先驅者之一。他的個人生活、待人處世的方式,留下了很多美談。筆者有意摭拾其夫妻生活的幾個片斷,。
教妻識字
胡適和他的“小腳太太”江冬秀,從青絲到白頭,可謂世人之楷模,在現代文化人中間傳為美談。江冬秀不僅腳小,而且是沒有文化的舊式女性。胡適是個有名的孝子,他的婚姻全由母親做主。江冬秀沒有文化,他心中自然不滿意,可是,他不敢違抗母命,唯一的辦法便是督促江冬秀刻苦自學,以成為一個有文化的新時代女性。1909年9月13日,還在上海中國公學讀書的胡適便給母親去信,希望母親督促江冬秀識字。經過兩年的努力,江冬秀可認不少字了。于是,胡適又鼓勵她練習寫字,當他看到江冬秀寫的字時,便給以熱心勉勵,同時又告訴她,不僅要識字、寫字,還要懂得字的意思,如有不懂的字,可以讓家中的子侄們為之講解。
江冬秀也是個有悟性的女子,學習很有長進。于是,胡適又給母親去信,讓母親催促江冬秀給自己寫信,以使其“知讀書識字之要耳,并無他意。冬秀能作,則數行亦可,數字亦可,雖不能佳,亦復無妨。”江冬秀終于壯著膽子,給胡適寫了一封短信。遠在美國的胡適讀著這封內容簡單、字跡笨拙的家書,心中特別高興,還賦詩一首:“病中得她書,不滿八行字。全無要緊話,頗使我歡喜。”他告訴江冬秀,“識字不在多,在能知字義。讀書不在多,在能知書中之意而已。”
1917年8月,胡適已是名噪華夏的北京大學的教授。可是,他仍像往常那樣循循善誘,輔導江冬秀讀書識字,一點也不端“教授”的架子。在胡適寫給母親和江冬秀的信中,可以看到他為江冬秀糾正“是”和“事”、“之”和“知”、“座”和“坐”、“記”和“這”等字的寫法和用法。他怕江冬秀因寫錯字而灰心,一再在信中說,寫錯了字“都還不要緊,常常寫寫便更好了”。
夫人勸誡勿為官
胡適夫人江冬秀不像中國傳統的市俗女子那樣,有一種“夫榮妻貴”的思想,她不愿丈夫出頭露面而打破平靜的生活,更不愿丈夫出將入相、卷入官場的是是非非之中。當然,胡適也不是那種狗茍蠅營的“跑官者”,為使夫人放心,他許下了不入政界、不為官的諾言。
1928年3月,上海的中國公學發生風潮,校長何魯被迫辭職,學校陷入混亂。校董事會公推胡適出面維持,以平息風潮。朋友王云五、朱經農等三番五次勸其出山。中國公學畢竟是胡適的母校,憑著這份情感,加上學校和朋友的一片盛情,他答應擔任校長一職。他知道夫人一定要嘲笑自己貪戀權位,于是,便費盡口舌向她解釋:當這個校長完全是出于報答朋友的信賴,是“逼上梁山”,是不得已而為之,保證只當兩個月的校長,并且還要辭掉一些掛名的頭銜,在一些公眾場合也盡量少出風頭,少說話。5月22日,胡適因公往南京,一班朋友緊追不舍,希望胡適出席諸多會議,他都婉言謝絕。事后,他高興地告訴夫人:“只在兩次宴會席上說了幾句話,總算不曾得罪人。”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胡適被委以重任,前往美國游說求助。他知道夫人又要不高興了,因為自己食言,又要出來做“官”了。于是,他立即給江冬秀去信說:“我知道你聽了一定很不高興,我心里也覺得很對不住你。”他言詞懇切地辯說著,在民族存亡的關鍵時刻,作為一個有責任心的中國人,是再也不能因“不談政治、不入政界”的諾言,而躲避救國興亡的責任。他對江冬秀說:“今日以后的二十年,在這大戰爭怕不可避免的形勢里,我還能再逃避二十年嗎?”他向江冬秀保證:“我只能鄭重向你發一愿:至遲到戰爭完結時,我一定回到我的學術生活去,你記得這句話。”
不久,胡適又被任命為駐美大使,成為名符其實的官。這次,妻子江冬秀真的不高興了,來信批評胡適不該如此不守信譽。胡適慌了,馬上去信訴說自己的苦衷,“我二十一年做自由的人,不做政府的官,何等自由?但現在國家到這地步。調兵調到我,拉夫拉到我,我沒有法子逃,所以不能不做一年半年的大使。”他再次向江冬秀保證:“我聲明做到戰爭完結為止,戰事一了,我就回來仍舊教我的書。請你放心,我決不留戀做下去。”
江冬秀終于體味到丈夫的苦衷,細細想來,自己遠離丈夫,一直沒能給予更多的體貼和幫助,還不明事理地責備和批評。她深感內疚地對胡適說:“我恨自己不能幫你助一點力,害你走上這條路上去。”胡適理解夫人的良苦用心,他感激地對夫人說:“你總勸我不要走上政治路上去,這是你幫助我。若是不明大體的女人,一定巴望男人做大官。你跟我二十年,從不作這樣想,所以我們能一同過苦日子。”
1942年8月,胡適總算交卸大使職務,他牢記對夫人的許諾,立即續寫《中國哲學史》,重新開始其荒廢已久的學術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