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中國（長詩）

九族既睦，便章百姓，

百姓昭明，合和萬國。

——《史記》

1

在中國 姓姓的人和姓氏的人

初次見面總要問一聲“您貴姓”

或者“尊姓大名”

2

曠古 混沌之中

只有姓曠姓古的人和姓物姓質的人

盤古氏開天劈地 茲氏建姓立氏

從此有人指地姓地有人指天姓天

蒼蒼茫茫中有人姓蒼姓茫

空虛里有姓空姓虛的人

斗轉星移兮 有人姓斗姓星

時光飛逝兮 有姓時姓光的人

金木水火土 天經地義

一個一個姓氏何以成一個一個部族圖騰

女子何以稱姓 男子何以稱氏

氏為何別貴賤姓又為何別婚姻

尋根問祖 就有人姓尋姓問

就有人姓言姓談姓論

甚至就有姓作姓詩的作詩的人

北宋初年 錢塘那位大概姓那的書生

將一篇四字一句的《百家姓》韻文

作得像一首四言詩一樣感人

百姓中一直有人姓吟姓讀 今后

肯定就有深沉地吟讀這首長詩的人

3

紀元開啟兮 祖宗現身

有姓紀姓元的人有姓祖姓宗的人

就有人姓拱姓拜姓鞠姓躬

黃帝軒轅姬姓有人姓

炎帝列山姜氏有人姓

世世代代有人姓世有人姓代

而起起落落的朝代名稱 一個個

都緊緊地連接著老百姓尊貴的姓氏

有人姓改 既有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又有人改朝換代改頭換面改名換姓

公元2003年 一個叫歡鏡聽的重慶人

歡天喜地 改原姓為歡姓

成為中國官方戶籍中歡姓第一人

人和人不一樣 有先有后

就有姓先姓后的和姓老姓幼的

有姓父姓母的人就有姓兒姓女的人

重男輕女 姓男的男讀男姓女的女不讀女

姓父的人抱上了孫子又有姓孫的

而且有人姓公孫姓長孫姓仲孫

另外 在熙熙攘攘的中華姓氏里

見到了伯叔姑弟甥五個親人

卻未見其他姓親的親人

4

世事真是艱難呵

姓事的人最大的事是婚姻大事

千里姻緣一線牽 姓恩姓愛的人

恩恩愛愛 姓連姓理姓傳姓接的人

喜結連理傳宗接代

有人姓精必然有人姓卵

有孕在身就有了姓孕的人

苦難而偉大的子宮孕育生命

就有人跟著子宮姓子姓宮

十月懷胎 十月姓懷姓娩的人身負重任

而且 有降臨就有人姓降姓臨

就有姓生姓育的人

而姓人的人渾身幾乎都是姓氏 比如姓身

姓首姓頭姓耳姓眉姓目姓口姓舌姓牙姓齒

以及姓項姓肩姓腰姓足姓骨姓皮姓毛

人就活了個心 當然就有人姓心

朗朗乾坤 居然也有姓喪姓尸的人

但尸者并非僵尸 秦尸佼《尸子》曰

“內得大夫，而外不失百姓”

5

紫氣東來 四季里都有姓紫的人

春夏秋冬有人姓 風雨冰雪有人姓

而風兮 還是大中華民族第一個姓氏

頭頂上響聲炸雷平地上就有姓雷的人

而姓閃姓電的肯定是最初看見閃電的人

甲乙丙丁有人姓 子丑寅卯有人姓

過節有人姓節過年有人姓年

除夕 有姓除的人有姓夕的人

姓歲的人都是歲歲歲末守歲的人

月出皎兮 皎潔的人是姓月姓皎的人

旭日升兮 是姓旭姓旦姓日和姓升的人

早午晚有人姓晝和夜也有人姓

陰陽兩界 有人姓陽當然就有人姓陰

氤氤氳氳 是姓幽姓靈的人

不過 人世上也有跟閻王爺姓閻的人

有人居鬼谷而自稱鬼谷子

但也的確有一個姓誰的人跟著鬼姓鬼了

有姓人的人就有姓神和姓仙的人

而姓圣姓賢的人就是人中圣賢

幽深的《周易》 周氏一部生命的秘笈

算計百姓的姓氏也算計百姓的性命

有人姓怕但有人什么也不姓 就姓我

或者姓他 有的人不知姓什么

從生到死一直姓何

6

天地人兮 到處都有人在

姓露的人在露珠 姓宇的人在宇宙

方姓向姓 東西南北中都有人姓

神州崛起于亞洲屹立在世界的東方

就有姓亞的人和姓東方的人

京城是祖國的心臟

天下 就有許多人姓京姓京城

甚至跟一個廣場姓廣 跟一桿旗幟姓旗

跟一部《憲法》姓憲姓法 而莊嚴

一個形容詞竟然是兩個同根同源的姓氏

國家的地理中心在西北角的甘肅蘭州

四面八方就有姓甘姓肅姓蘭姓州的人

甚至省市縣鄉鎮街衢和32個省市自治區

及56個民族的名字都有人姓

以及歷朝歷代的名稱 一個個

都緊緊地連接著老百姓的姓氏

姓邊姓疆的在邊疆 姓沙的在沙場

姓陸的人身在祖國大陸

姓島姓臺的人心系寶島臺灣

一個孤島 有人姓分就有人姓統

江河湖海有人姓 激流旋渦深淵有人姓

一條黃河一條長江滾滾東去

一直跟著那么多姓黃的人姓長的人

和滾滾的姓滾的人 而姓波姓浪

姓浩姓蕩和姓汪姓洋的人之中

又是姓浮姓沒或者放長線姓釣的人

而姓在的人 是無處在

又無處不在的人

7

人活一世草木一生 蔥蘢里

有人姓萌姓卉姓草姓芳有人姓樹姓林

有人姓茂姓蔚姓蓬姓莽有人姓叢姓植

甚至姓格姓枚姓枝姓柯姓丫甚至姓荊

楊柳梨栗 棗柏桑榆 梧桐椒槐桂

以及“歲寒三友”松竹梅

和“春風一家”桃李杏都有人同根同姓

姓蕭姓條的人姓復姓蘇的人

掌握著萬木的蕭條與復蘇 叢林深處

當然還有坎坎作響姓伐的人

李杜 是一棵樹和另一棵樹

但也是唐詩里一個詩仙和一個詩圣

天下木子李人丁最旺 密密的辭林

生長著許多和隴西李子樹同姓的人

比如李廣李賀李煜和小李飛刀

比如李清照李商隱和闖王李自成

而把52卷《本草綱目》1892種中草藥

都交給姓醫姓藥的醫生和姓郎的

郎中的人 是懸壺濟世的李時珍

五千年前“以百姓之心為心”的老子

乃姓李名耳的“道德天尊”李耳其人

8

英華浮沉兮 洋溢八區

草莽之中多姓英的人 而姓英的人

謂之英俊英明英氣英武英姿英勇

謂之英豪英烈英靈英名 謂之英雄

萬綠叢中有人姓染有人姓紅

含苞待放是姓含姓苞的人

花朵 綻放在大地上的一個芳香的名詞

也是一個姓花的人和一個姓朵的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 容氏顏氏天天想著知己

而爛漫的花木蘭 女扮男裝

給自己身后留下巾幗英雄的美名

當然 也有姓當姓然的人

當然也有人姓果姓實

也有人跟著某一片葉子姓葉了

葉落歸根 當然是姓落姓歸的人

和姓根的人

9

良鳥擇木而棲 樹林子大了

有什么樣的鳥兒就有什么樣的人

報喜的喜鵲有人姓報喪的烏鴉有人姓

五臟六腑俱全的人是姓麻的小麻雀

年年飛入尋常百姓家的人姓燕名子

總愛在天空寫一個人字的人是南飛的雁

聽是禿子但其實不是禿子的人肯定是禿鷲

孔雀家族十分顯赫 一個孔圣人

姓恭姓敬的人千百年來恭之敬之

甚至鳥之翼鳥之羽也有人掠之為姓

哪里有人跟著鳥兒姓哪里就有姓巢的人

就像哪里有人哪里就有人姓匠姓建姓蓋

以至洞穴室舍樓房庭院門戶住所

甚至一片瓦一把傘一個紐扣一塊補丁

一個被子和一個褥子都有人姓

有人姓廚 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是姓

以及姓鼎姓甕姓勺姓湯姓飯姓席

姓聞的人鼻子底下總是姓香姓味的人

和姓嘗姓啖姓茹的人 無酒不成席

當然還有人姓酒姓瓶姓壺姓杯

還有人美滋滋姓斟姓品

10

也有人情愿跟著畜姓禽姓

但跟著牛馬姓的人誰也不甘心做牛做馬

姓龍姓鳳龍飛鳳舞 狐假虎威姓狐姓虎

以及姓豹姓貂姓狼姓熊姓蛇姓蟲姓蝸姓蛾

以及跟著駱駝姓跟著羊甚至跟著公羊姓

以及雞豬狗魚兔鹿都有人跟著去姓

有姓放的姓牧的和姓養的人

當然也有姓屠的人姓宰的人 不過

屠夫后來成了狀元姓宰的跟宰相姓啦

居然還有人姓哈 哈哈哈哈

居然有人跟著一條尾巴姓尾姓巴

姓象和姓棋的人總是以楚山漢水為戰場

對弈不止 姓打的人說打就打了起來

緣此又有姓伏姓攻姓襲姓拳姓逮姓縛的

和姓弓姓射的姓戈姓矛的姓刀姓槍的人

后來還有人跟飛機姓跟潛艇姓跟導彈姓

以及身藏三十六計姓計的和姓敗姓勝的

烽火中有姓戰的人就有姓和的人

和為貴 最貴重的東西是和平

11

姓修姓齊 修身齊家

有姓家的人必定就有姓國的人

姓安姓居姓樂姓業的人安居樂業

有人保家衛國就有人姓保姓衛

還有姓睦姓鄰姓友姓邦的人

有姓留的出國留學的人

有回國工作的姓回的人

還有徹底移民的姓移的人

江山多嬌兮 景象萬千

姓景的人最美麗的景色是景泰藍

景德鎮上最精美的人是姓陶的人

有人姓筆姓墨就有人姓書姓畫

姓書的人叫書法姓畫的人畫的是中國畫

而姓針姓繡的人在錦繡前程

姓抱的人懷里是姓琴姓弦的人

琴弦聲中又翩翩著姓舞的人

而且還有姓演姓唱姓戲姓劇和姓看的人

悲劇喜劇正劇都是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有人姓離姓別就有人姓團姓圓

有姓井的人就有背井離鄉的人

一生云游四方就是那些姓云姓游的人

和因為漂泊而內心隱隱姓痛的人

12

民以食為天

當然少不了姓食的人 良田美池

都是姓田姓池姓肥姓沃的人

誰扶犁而耕誰就是姓扶姓犁的人

誰汗流浹背誰就是姓汗的人

姓播姓種的人姓務姓農的人

和姓勤姓勞的人都是勞苦大眾

種子有一天突然吐芽啦

有人就興奮地姓吐了

禾苗生長 有人姓禾姓苗姓穗

有人姓稷姓粟姓谷姓麥姓糜姓豆

豐收在望 守氏望氏刈氏豐氏手搭涼棚

倉儲盈滿 喜煞倉氏儲氏盈氏滿氏

連年有余就有姓余的人

和姓糶姓買的人

13

姓點姓亮 百姓點燈

姓布姓衣 布衣百姓

有人姓溫姓飽也有人姓寒姓凍

辛苦一輩子 既有辛苦得姓辛姓苦的人

又有幸運得姓幸姓運的人

姓蜜的人和姓好的人恐怕是最幸福的人

榮華富貴 吉祥如意

兩個四字成語八個人一起分享

一人一姓 一姓一人

危機四伏時當然也有人姓危姓機

關鍵是救贖的時候始終有姓救的人

始終有人姓虔誠的虔姓祈禱的祈

有人姓崇姓尚姓健姓康姓忠姓孝

而且儒釋道福祿壽仁義禮智信都有人姓

曲徑通幽 姓廟的人梵鐘裊裊

姓梵姓鐘的人怡然自在

嘛呢叭咪 嘛呢叭咪

念經的人是姓念的人

14

欲海無邊 姓呼的來了

姓應的就來了姓奔的就來了

姓牟姓取的姓利姓益的就來了

以及姓錢姓財的人姓寶姓藏的人

金店里姓金的人銀行里姓銀的人

稅所里姓稅的人郵局里姓郵的人

和皇氏黨氏王氏侯氏相氏臣氏都來了

而姓權的人又伴隨著一個姓鐵的鐵腕人物

手里還把握著一個姓把姓印的人

當然啦 明里暗里還有一個姓奪的人

當朝姓朝的人在野姓野的人

姓社姓資的人姓公姓私的人

甚至慈氏善氏清氏廉氏才氏能氏

以及姓索姓要姓乞的和姓奉姓獻姓施的

姓童姓翁的人姓帥姓丑的人

姓刁姓賴的姓寇姓巫的人 甚至

姓毒姓煙的姓禁姓戒的統統來了

而姓告的告狀的人姓舉的舉報的人

可把姓檢姓察姓審和繩之以法姓繩的人

以及姓刑姓監姓牢姓忙的人忙壞了

而姓牽的人又牽出楚楚動人的姓楚的

佼佼的姓佼的人 和包二奶姓包的人

當然肯定還有姓漏的人

15

路漫漫兮 姓路的人永遠在路上

有人姓曲姓直 姓順的人一帆風順

而半路往往會殺出個姓程的程咬金

水路旱路 有人姓舟姓船有人姓車姓騎

姓徒的人和姓步的人徒步而來

而迷路的人自然是姓迷的人

逼上梁山有人就姓梁姓山

泰山衡山華山恒山嵩山巍巍五岳

甚至一個丘陵一個低低的坎兒也有人姓

姓關的來了姓闖姓通的就來了

一座獨木橋也能走過的人是姓獨的人

但塵世里可都是沸沸揚揚姓塵的人呵

名聲在外就是姓名姓聲的名人

隱姓埋名的人是姓隱姓佚的隱士

姓符的人總是心藏符咒

姓玉姓石的人汪汪玉石俱焚

前途未卜的人就是姓卜的人

此岸彼岸都是姓岸的人

夢想成真的人是姓夢的人

有的人天天都是好夢 而有的人

一生噩夢不醒

16

但是 也有姓但姓是的人

黑道上有人姓白 白道上有人姓黑

卓越的人可能不姓卓不姓越而姓凡姓庸

姓耿的人不一定就是耿直的人

姓高的人不一定都是高貴的人

比如高俅 姓氏尊貴名聲卻不怎么好聽

后世一個甘肅詩人因與之同姓而無地自容

姓柔姓軟的人往往是堅強的人

姓堅姓強的人往往是柔軟的人

姓屈的人不一定就是甘愿屈服的人

姓跪的人不一定就是甘心長久跪著的人

但是沒有跪過的人怎么就一直姓跪了

而一直跪著的人卻沒有去姓跪

比如姓秦名檜的秦檜其人

就是一個一直在跪著活人的

千古罪人 悲兮哀兮

為其姓悲姓哀還有其人

17

百姓百態兮 玄妙無比

有姓玄的人有姓妙的人

奇怪了 有姓奇的人也有姓怪的人

姓退姓進姓難姓易 姓對姓錯姓反姓正

姓薄姓厚姓次姓優 姓暗姓明姓假姓真

姓爭姓讓姓卑姓尊 姓動姓靜姓熱姓冷

姓小姓大姓少姓多 姓上姓下姓左姓右

姓表姓里姓遠姓近和姓爽姓快的人

玄兮妙哉 中國人想姓什么就姓什么

罕見的姓罕的人常見的姓常的人

有人姓無有人姓有 一無所有姓零的人

姓壹貳叁肆伍陸柒捌玖拾的人 姓第一

姓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

姓個十百千萬姓百家姓千家姓萬家姓的

姓全的人和姓都的人全都有人姓呵

還有跟著典籍姓典姓籍的人

跟著史乘姓史姓乘的人

和姓鏡姓鑒姓志的人

18

有人姓昔當然就有人姓今

有姓陳姓舊的人就有姓新姓鮮的人

欣逢太平 乃姓欣姓逢姓太姓平

發展經濟 乃姓發姓展姓經姓濟

而姓興姓隆的姓顯姓耀的姓昌姓盛的

和姓遲的人姍姍來遲但畢竟來了

姓慶姓賀姓祝的人 姓羨姓慕的人

姓造姓訪姓賓姓客的外國百姓

也來到了浩如煙海的漢語世界

每一個長長的洋名字的每一個漢字

都可能是中國人古色古香的姓氏

湯湯黎民兮 姓黎的人承前啟后

煌煌中國兮 姓中的人繼往開來

姓必姓將的人姓來姓到的人

命中注定必將來到當然來到了

每一個方方正正姓漢姓字的漢字后面

都跟著一大群一大群 有血有肉

有名有姓的人

19

一首關于中國老百姓的史詩終于完了

嗚呼 最后當然就是姓終姓完的人

和熱烈地姓鼓姓掌的人

姓謝的謝謝的人

后記

詩中所涉775個姓氏，均為從字、詞、辭典籍里求證或現實中遇見的姓氏。

《百姓中國》是本土實力詩人高凱的第一首長詩，也是中國詩人第一次以姓氏文化為視角，吟誦百姓中國之興盛和中國百姓之命運。全詩擷775個姓氏，洋洋灑灑348行；敘事宏大，抒情真摯，意旨深遠，是作者歷時一年且易30稿打磨而成的心血之作。

現以較大篇幅刊出，以期引起詩壇和廣大讀者的關注！

——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