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炫炎帶著韓詩怡走下公共汽車,踏上牛城財富廣場第一步時,就立刻后悔了。看到嘈雜的圍觀人群和其間閃爍的警燈,炫炎已經意識到他將要面對的絕不是自己那些充滿樂觀的臆想。詩怡更是緊張,看到遠處警察中有她熟悉的身影時,她下意識叫出了蔡耀的名字,并向他招手。但蔡耀對她的到來顯然感到意外,在他發現詩怡的那一刻,臉色沉重,竭力躲閃她的眼神。
詩怡顯然意識到什么,拉著炫炎的手:“蔡耀哥哥電話中確實說找到了我的父親,是吧?”
蔡耀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竭力制止韓詩怡進入現場:“你不能進去!”
“除非你現在告訴我,爸爸在什么地方!”詩怡變得不安起來。蔡耀求助似的看著炫炎。炫炎撓了撓眉毛:“如果你沒有把握永遠隱瞞下去,那么最好現在就告訴我們發生了什么。”
蔡耀為難地轉過身,帶著兩人走進現場,還沒有看到那一幕讓人驚愕的場面時,他的和同事之間的一句話,讓韓詩怡已經毛骨悚然了。蔡耀對值勤的警察介紹:“死者的女兒來了。”
“你不打算安慰下你的小女朋友?”
“找到兇手才是對她最大的慰藉!”炫炎目送載著由于悲傷過度而失去知覺的詩怡的那輛救護車離去,轉身蹲在尸體旁邊。
死者正好落在水洼中,白襯衫已經污穢不堪,但領帶卻很整齊,這說明死前沒有劇烈的動作。死者的每根手指指肚上都涂抹了類似指甲油樣的透明物質,一副破碎的眼鏡散落在它主人的身邊。
“可惜所有證據都表明,死者是自殺。”蔡耀為難地咽了口唾沫,他是第一次說詩怡是炫炎女朋友沒有遭到反駁,他說,“我們做了‘擲物實驗’(讓和死者體重身高等相關數據等同的假人從同一高度墜落,以便從落點的誤差中判斷自殺還是他殺),排除死者墜樓時下著小雨的因素,我們可以斷定身體沒有掙扎過的死者,的確采用自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生命。”
“這不符合邏輯,知道嗎,耀哥?”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這一切,”蔡耀不愿看到炫炎因為沖動而影響自己的判斷,“你不能因為他身上有很多秘密就不能接受他自殺的事實。”
“有人會戴著眼鏡自殺嗎?”炫炎看著尸體,說道。
“不多,但不是絕對,并不是每個人在自殺時都會去注意自己的儀表。”
炫炎仔細研究了一番韓詩怡父親尸體的手掌,撓著眉毛:“他有份特殊的職業,為了避免留下指紋,他會在平日用指甲油或者其它類似的東西涂抹在指頭上,來適應那種狀態,保證手指的敏感度。他死的時候,手指上剛涂了這樣的東西。難道你認為他考慮到了指紋這種細節的同時會忘記眼鏡嗎?”
“那么,也可能是意外。”蔡耀變得固執起來,“他身上的酒氣可以說明這一點,我相信他墜樓前一定是喝多了,解剖報告會證明我的推測。”
‘你又不是沒有喝多過,每個喝醉的人都會因為血液含氧量低而感到呼吸困難,難道死者會在喝得已經不會意識到自己可能墜樓的同時,還能把領帶打得那么整齊嗎?”
蔡耀感到汗水從額頭滲出,他挺了一下后背:“你是說,他……”
炫炎抬頭看著樓頂:“沒有錯,詩恰的爸爸是被謀殺的!”
財富廣場的主體大廈被一些充滿幽默感的市民稱為“大拇哥樓”,因為從側面看過去,大樓就像一根翹起的大拇指。根據現場勘察,死者是從17層自己的房間掉下去的。房間中收拾整齊,床鋪上的被褥也鋪得很利索,連多余的邊角也被塞到席夢思墊子下。寫字臺上只有一架尼康D50相機,警察證實,發現它時,里面就沒有數據卡。房間窗戶開著,窗欞上都有死者的指紋,現場沒有更多有價值的指紋和足跡。
這里不是第一現場!炫炎自信地想著,甚至可以說,有人在這里制造了假象,韓詩怡的爸爸不是從這里掉下去的。那么第一現場在什么地方?
炫炎走出房間,這里是財富廣場的最高一層,上面就是樓頂。他決定上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可惜剛下過雨,樓頂上沒有留下太多有價值的東西,但沒有用的東西卻太多了,或者說,樓頂就像一座垃圾場,什么東西都可能扔在上面,沒有人過問和關心。破舊的自行車、電視機外殼、有漏洞的門板、沒有壓縮機的空調和空室如也的酒瓶……
炫炎走到死者所在房間的正上方,從這里向下看,正好可以看到死亡現場。這里太雜亂,如果將一個人從這里推下去,阻礙犯罪嫌疑人的因素太多了,別的不說,只要死者生前掙扎下,就有可能把罪犯絆倒——在這個位置,正好有一扇破舊的門板。
但炫炎還是饒有興致蹲下來,仔細觀察那塊門板,它背面左側邊沿上,前后兩處有兩個方磚型的印痕,仿佛以前有什么東西墊在下面。會是什么呢?炫炎撓著眉毛,這東西在死者房間上面難道是巧合?不,一定不是的,看下這扇破門左側門邊就會感到蹊蹺,因為它跨過樓頂的雨槽,和樓沿疊在一起。
當蔡耀打來電話時,炫炎正對著門板下的雨槽發呆,積水里有冰塊。他皺著眉頭,這個地萬怎么會有碎冰塊昵?昨天并沒有下冰雹……
“我已經將所有的嫌疑人羅列出來了,”蔡耀在電話里抱怨,“你知道嗎,我定會處理這個地方的,那些掛在樓道盡頭的攝像頭,就像盧浮官的攝像頭一樣,大部分都是假的”
炫炎笑著說:“但他們還是保留了客人的住宿紀錄,對嗎?”
“是的,但是太多了。我們排除了部分不可能犯罪或者有不在場證明的人,差不多還有30個嫌疑人。”
“那么,你們有沒有查看他們的行李?”
“倒是看過了,只是粗略地察看而已。”
“有沒有一個或者兩個空的箱子,是那種帶有保溫功能的箱子。”
蔡耀馬上說:“有一個,白色的鐵皮箱子,里面有很厚的隔熱棉,體積很大,和大號的行李箱一樣,但它要更厚一些——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我在找它。”炫炎在掛掉電話前說,“不要驚動箱子的主人,我馬上下來!”
炫炎是在從樓頂下來的樓梯上碰到那位氣質不凡且相貌清秀的少年的。“還記得我嗎?”那少年開門見山問道。
炫炎愣了下,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一邊下樓邊說,“上個月,在巨光大廈,對嗎?我們在混亂中相互撞到了起。”
“哦?”少年很是吃驚,“我沒有想到,你居然真的認得我。”
“因為我很少甚記個女扮男裝的人。”
對方不自覺后退一步,仿佛在躲避什么正面攻擊:“你怎么知道的?難道她告訴你了?”
“誰?哦,沒人告訴我什么,我只是當時就已經察覺到了。”炫炎笑了笑,“因為你的習慣性動作。”
“我不認為我長期訓練之后的動作還能暴露我的身份。”
在電梯門口,炫炎按下向下箭頭按鍵:“說來慚愧,應該說我是無意中冒犯你的,雖然你的裝備很棒,但你在男孩接觸到你胸口時,那種下意識的保護動作出賣了你。”
對方的臉紅了。炫炎繼續說:“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次在巨光大廈引起的混亂,應該是你搞出來的吧。你也是‘22世紀我來也’的成員?”
“韓秋陽,我是韓詩怡的妹妹。”
電梯來了,但炫炎沒有馬上進去,他尷尬地指了指樓下的方向:“那么-…”墜樓的是……”
“我的伯父。”韓秋陽很冷靜,“準確說,我是韓詩怡的堂妹,我們屬于同一個組織。我應該是最后見過伯父的人中的一個。”
“臨死前?”
“差不多,他已經預感到他生命快要結束了,于是交給了我這個。”說著她從口袋中拿出一張SD卡。炫炎一眼就看出它曾經屬于死者房間中那架D50相機,“里面的內容我看了,只有一張照片,是那張我打算偷卻最后放棄的招財蟾照片,我用了所有的方法,嘗試了我所知道的一切技術,也沒在那張照片中找到有用的東西。”
“你進來嗎?”炫炎一邊走進電梯間一邊問。
韓秋陽跟進來: “你好像對我說的不感興趣?”
“我現在只對兩件事情感興趣一,你的伯父為什么不把那東西給他女兒而給了你。二,你為什么又把這東西給我而不是別人?”
“好吧,這在我的理解范圍內——你并不相信我。”韓秋陽說:“簡單地說,這是種使命,是我們組織的種使命,詩怡身上有我們組織的重大秘密,是什么我并不知道。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伯父在第一次把3A資料給666的時候,就決定不再同她接觸。這就是你第一個問題的答案。至于第二個,我能給你的答復就是:這個世界上只要還有個人能夠破解伯父留下的謎題,那只有你陳炫炎!”
炫炎點點頭,就在他伸手接過那張數據卡時,電梯突然停電了,還好只有幾秒鐘,待到燈亮電梯重新運行時,那個叫做韓秋陽的奇怪女孩已經不在電梯里了。炫炎看著電梯間天花板被打開的那塊活動門板,苦笑著搖搖頭,難道她就不能采用一種更好的方式離開這里嗎?
走出電梯,炫炎被眼前的混亂驚呆了,警察都在向大堂外跑去,大樓外圍觀的人群更是亂得塌糊涂,有些人隨著瞽察一起跑出去,炫炎在財富廣場停車場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蔡耀。
“耀哥!”炫炎急了,或者說他嚇壞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蔡耀會這樣躺在地上,他有些變得歇斯底里,狂叫著:“快送醫院!”
炫炎的話還沒說完,已經有一輛依維柯警車飛馳而來,大家把傷者拾上車,警車打著雙閃離開。
“到底發生了什么?”刑警隊的副隊長大聲地問。
“一輛‘馬6’,”一名警察回答道,“小蔡顯然要攔截那輛要離開的車,那家伙反倒加大了油門,撞倒了他。只聽到小蔡大聲喊著,‘他是那個保溫箱的主人!’”
“馬自達?”炫炎被釘在原地,那個警察給了肯定的回答,他并不知道炫炎說出來這個名詞的意義——它并不是指車輛的型號,而是“666”犯罪組織的一個重要犯罪嫌疑人。如果這名警察充分了解“法制在線”主持人鐘雯所保留的那本網友的筆記之中的內容,那么他一定會知道,剛才逃跑的那輛馬自達的主人,就是這起案件中殺害死者的兇手。
127個小時后,蔡耀在醫院的病床上睜開71眼睛,他的狀態還好,已經可以進食。除了左腿骨折和后腦勺被自己撞了 個洞外,這位幸運的年輕人并沒有什么嚴重后遺癥。在他完全清醒只需休養時,第一時間把炫炎叫到身邊:“我知道那個可惡的惡棍又次逃脫了,但我相信這是他最后一次僥幸,炫炎我要你親口答應我,你一定會將他繩之以法。”
“別說得自己好像快死的樣子,我們都知道你的狀況越來越好。”炫炎聳聳肩,坐在蔡耀的身邊,用勺子挖著吃半塊西瓜, “能從馬自達手中留下一條命,你應該感到幸運,那家伙也無時無刻不在想奪走我的性命。”
“我感覺你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是他干的,否則你為什么會讓我尋找一個帶有保溫功能的大箱子呢?”
炫炎用紙巾擦了擦手,“我要找那種保溫箱,是因為我知道兇手只有這種方法才能把方磚大小的冰塊運到賓館中,除此之外,在那里,他不可能弄到這樣的東西。”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蔡耀試圖拿下紙巾,掙扎了幾次也無濟于事。
炫炎視而不見,繼續說:“只有先大膽推測出韓詩的爸爸究竟是怎樣喪命的,才能說明這個問題。”
”我以為就像你說的,他死于他殺。”
“他當然死于他殺,但在什么地方呢?死于什么手段呢?答案說出來有些讓人意外,他并沒有死在自己的房間中,而是從他的房間上的樓頂上掉下來的。我們可以這樣推理,當時被害人已經處于昏迷狀態——我相信法醫能證明我的觀點,他血液中的酒精可以解釋一切。當時他躺在樓頂上的破門板上,這塊門板原本是有個傾斜于樓頂的角度,它會使躺在上面的人滑落下來,但當時它卻被墊在下面的兩塊冰塊墊平了,現在的天氣加上一個人體的重量,冰塊在30分鐘內就會融化并被壓碎,這個時候。門板開始向樓下方向傾斜,昏迷中的可憐人就這樣掉了下來。”
“好巧妙的不在場證明,那個叫做馬自達的人幾乎就要成功了。”
“是的,但他的如意算盤中忽略了我。他沒有想到我會出現在那里,并且能解釋發生的切。”
蔡耀馬上緊張起來:“這樣說來,馬自達也會對你下毒手的!他以前就這樣對過你——只是那時候你比較幸運,韓詩怡及時制止了他。”
“但是,”炫炎從書包中拿出那張sD卡,認真地說,“我有種感覺,只要我擁有它,就如同有一張王牌似的,變被動為主動。”
那張通過韓秋陽轉到炫炎手中的SD卡,會留下怎樣的線索和謎題呢?炫炎沉默著端詳手中的數據卡,臉上露出了笑容……(下期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