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職業西藏登山隊員接受了我送的薰衣草精油后曾這樣告訴我:“那是在最艱苦的時候陪我度過的最溫暖的人間味道”。所以,在主題不一的徒步旅行中,我的檔案里積累了許多關于人與植物世界并行的那些直透心靈深處的故事。
回憶起關乎這個泊來品——薰衣草的旅行其實沒那么復雜。50年代它從地中海沿岸阿爾卑斯山南麓,穿越了大西北荒涼如月球般景致的戈壁后,生活在伊犁河畔的兵團人民將其種植在一片臨山的綠洲土地上,一直很智慧地并在很短時間內創造了再馴化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薰衣草被人們有意識有目的地利用,創造可持續發展的經濟財富。
也可能最早的耕種者不曾想過,這種實用又能觀賞的植物的播種既適應了實踐(以至“天然香料基地——薰衣草之鄉”已經成為新疆伊犁地區的又一特色和別稱了),同時也在微妙間悄然改變著這個地方人的生活習俗。生活在平均海拔在800米以上濕潤涼爽的薰衣草種植區域的人,相比較處于新疆干燥南部“零海拔”區域樸素的人,衣衫浸染了薰衣草的香氣者好像也變得優雅和清爽起來。

中國上好的新疆棉花和伊犁最醇的酒一樣,原來都是憑手工種植和制造的,十年前逐步被現代化的拖拉機淘汰掉了。但是薰衣草花蕾本身卻無法用機械化處理所以還是需要用人工小心割下,放進特制的竹籃子里(雖然也有人嫌工作效率低,用鐮刀像割韭菜那樣從底部齊齊割收,再一股腦地連莖帶葉塞入蒸餾提取鍋內蒸餾)。一想到這浮躁功利的世界里,到現在還容得下專放薰衣草的籃子,就稍稍感到些許安慰。
老鄧是一位驢友的爸爸,雖然永遠都是一身樸素的工裝,頭上一頂露著小洞的帽子,比起商界人士高貴皮夾克的裝束有天壤之別,但我們已經學會不要小看兵團鄉巴佬外表下的智慧。他愛他種的花草以及房前房后的草莓和棗子樹。但這些薰衣草田,說穿了也不過是一門生意?;蛘吣奶?,國內使用薰衣草做原料的化工和化妝品廠家,計算著還是化學合成的香料比較劃算,不想繼續使用薰衣草時,這大片的香草田,也可能會改種更賺錢的農作物或者干脆冒出棟棟住宅和工廠了。
整齊劃一的薰衣草田間,遠處是高大的白楊樹和枝葉扶疏的灌木野生薔薇和諧地與混雜著童話般俄羅斯和清真寺風情的土房子,一同勾勒鄉村庭園圖畫。裊裊炊煙升起時,我被生活的樂趣和健康幸福的感覺不斷提升……“薰衣草花開的時候,看到這滿眼的紫色和聞到一股股花香,你會想什么?”我傻傻地提問題,心想著老鄧的回答一定是充滿著詩意。
他想也沒想,回答說:“我們又得開始做苦工了。”
能夠每天看一眼美麗的景物,這可是多少人羨慕不已的事啊!

“采花的季節你一定要來啊!”他再三說道,眼里泛著淚光,聲音輕顫,直接流露心底的情緒:“我愛我的花”。除了法國的普羅旺斯,世間再也沒有別的經驗,可以和親眼一見、親身一聞伊犁薰衣草花香相比擬的了。此外,天知道農民還會種植多久的薰衣草呢?
萬畝的那一片香草地.我也時常有狂撲狂擁狂親吻的沖動,因為它制造出的香氛就像演奏大型田園交響樂。月光下,我坐在田間地頭,任想像力飛揚、馳騁,彈奏出充滿活力和互動的香漫表象。
多少次,我漫步看到的是一個無以倫比的自然與人文美景,同時間,也覺得自己像一個小學生在聽大自然老者的訓話。從迷人的唇形紫色薰衣草,探索到農民個體與農業,工業之間的經濟現實以及壓力,途經的旅行者只能是加倍熱愛所有的種植者,承擔起維護美好大地的重任。
由于我數次的探香之旅,認識的農民開口就說:“你哪來的精神?”
是伊犁河畔那片浸過香氣的土地和采花季重覆斯土的邀約,難以違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