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掛在山坡上,人住在山頂上。從山下公路到山頂上,6.4千米的山路就拐了116道彎。這就是我所在的光澤縣華橋鄉何舟坪村。
我們村共有158戶,778口人,分別居住在7個山頭和山腰。1 200畝耕地像眉毛般貼在數十面山坡上,9 980畝山地就有8 000畝灌木林荒著,1 000多畝竹山像冰塊泡入春水般漸漸變小。還有一個令人費解的現象:有地有肥有人手,竟連蔬菜也種不出來,逢年過節、紅白喜事都進縣城去買蔬菜。
何舟坪這地方貧窮、偏僻又落后,年輕人往外跑,姑娘往外嫁,連村干部也沒人當。何舟坪貧窮落后的原因:一是地處偏僻,公共資源享受不到,出行沒公路,聯系沒電話;二是生產條件差,勞動生產率低,山下人1個工可產50千克糧,何舟坪人產50千克糧至少要3個工;但最關鍵的還有,這里人缺少自強的信心。
何舟坪人均有1.5畝的耕地和13畝山地,且土壤肥沃,立地條件好,種菜、種樹、種果樣樣都能賺錢,可就是村里生產秩序不好,沒人種。村里人習慣耕牛放養,每年耕牛一上埂,插完秧,就放到野外去,要到來年犁田的時候才把牛找回來。家養的耕牛成了“流浪牛”,見啥吃啥,勸說牛主人沒用,牽牛作抵押又傷和氣,鄉鄰因此吵鬧斗毆。久而久之,除了種幾畝田管吃飯,村民啥也不種了。
再說竹山亂砍亂挖。我們村有 1 200多畝毛竹山。按戶均算也有近8畝,幾個重點組戶均都在20多畝。如果管理得好,砍竹賣筍一年畝收入200元,一戶也有三四千元收入。可是亂砍毛竹亂挖筍,竹子越砍越少,竹林面積越挖越小。前些年雖然分山到了戶,卻沒有“到戶”的概念,樹木亂砍,毛竹亂砍,竹筍亂挖。種的管不了,管了無回報,村民也就什么都不種了。
2003年6月,何舟坪村班子換屆,村民們選我當了村主任。我當選村主任時,想的頭一件事就是把全村的生產秩序即耕牛放養、亂砍竹木亂挖竹筍整頓一下,把全村人“養山、靠山”的信心樹起來,接著在山地開發和耕地輪作上增收致富。
2004年7月,省環保局給我們村下派的村黨支部書記黃春林來了。他不但使我感到“心想到一塊,勁使到一處”,還帶來了一批項目資金。于是,我們在抓基礎設施項目建設的同時,把規范全村生產秩序作為振興全村經濟的“牛鼻子”來抓。
我們從規范牲畜養殖、木竹(筍)砍挖入手,整治全村生產秩序,調動村民到田里搞輪作、到山上做文章的積極性,進而實現村民增收集體增財的愿望。村委會緊接著又制定了《何舟坪村關于規范牲畜養殖的規定》、《何舟坪村關于禁筍養竹的規定》等“村規民約”。“村規民約”家喻戶曉后,我和黃書記領著村干部白天分組逐戶登記牛的頭數,給牛欄編號,晚上打著手電逐戶查牛欄、對牛數。清明、谷雨季節是春筍出土旺季,我和黃書記領著村干部分片去竹山看有沒有人亂挖筍、砍竹,有無耕牛吃筍、流浪。發現了,頭1次忠告,第2次警告,第3次按規定罰款。幾個月下來,全村的牛終于歸了欄,筍終于成了竹。頭一年“端午”節剛過,上山點了一下新竹,平均每畝都增新竹20多根,按每根8元計算,每畝竹山就增收160元。
農村工作,要做好千難萬難。但履職幾年,我覺得只要抓住了關鍵點,做法實在點,再難也不難。我們從“導牛入欄”下手,竟產生了“引煙上山”、“播志于胸”的連鎖效應。頭一年全村試種了40畝辣椒,畝純收入達2 500多元。利用冬閑田試種了30多畝荷蘭豆,畝產高達500多千克,畝純收入達1 300多元。沒了牲畜的殘害,村民們的房前屋后也是常年蔬菜綠滿園子。昔日進城買菜的何舟坪人,變成了向客商賣菜增收的群體了。
前些年,山下“要致富,種煙是條路”喊得響,山上的何舟坪人心里癢癢,但怕種了被牛踩掉。2004年牛禁住了,年底一下子就有20戶建了20個烤房,種了120畝的烤煙。頭一年初戰告捷,20戶種煙村民戶均增收近萬元。2005年底,又跟上來15戶,全村35戶種煙,面積達260畝。全村僅煙葉收入近300萬元,戶均賣煙收入達1 800多元。
再說山上。護筍養竹,禁止竹木亂砍,使村民把“唐僧肉”的萬畝山林看成了“聚寶盆”。昔日只想去山上亂砍亂挖的村民,變成了各人經管承包山,投資投勞種“搖錢樹”了。
現在,一到秋末,到處可見搞山地開發的人群,就連長期在外打工的村民,也把錢拿回來投資到山上。曾是一家公司總經理助理的何小明,把積攢的幾萬元錢拿回來,種了70畝毛竹和板栗。一位早在安溪從事茶葉加工的村民,投資幾十萬元開墾茶園,還說要把何舟坪村建成安溪鐵觀音茶的茶葉基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