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般人的角度看,我10多年來,職務沒有得到升遷,蠻坎坷的,但本人并不覺得有什么后悔和遺憾。我對當官沒動過心思,精力主要放在干事上。當官呢,事情就不一定去做了,因為干事可能會得罪人
這是一個始終處在時代風口浪尖的人。
“文革”結束,第一批出國留學考試,他參加了,成為國門重啟、留學海外的先行者;中國籌建最大的經濟特區海南,他參與了調研、規劃;海南建設“特區中的特區”洋浦,他出任首任行政長官;上海發展芯片工業,他殫精竭慮;中國搞大飛機,他四處調研、奔走呼告……
這也是一個埋頭干事、不懂官場的人。
1989年,他被列為副市長的候選人,選舉的關鍵時刻他卻替別人到外地開會;1993年,他被列為省委常委候選人,黨代會的前夕,他埋頭于自己的工作,不肯花時間和領導溝通;主抓工業,知道領導不同意,為了中國工業計,他硬堅持自己的意見。于是,10多年來,他的仕途原地踏步。
這就是江上舟,一個歸國19年、現年59歲的老“海歸”。
人物周刊:從1987年回國,將近20年的從政經歷,有沒有后悔和遺憾?
江上舟:說“從政”不客觀,我這么多年來其實是在從事一種管理工作,行政管理。從一般人的角度看,我10多年來,職務沒有得到升遷,蠻坎坷的,但本人并不覺得有什么后悔和遺憾。
因為,我從來沒有給自己定下一個目標,好像當兵就一定要當將軍一樣,對當官也沒動過心思,我的精力主要放在干事上。當官呢,事情就不一定去做了,因為干事可能會得罪人。
1993年,海南省開黨代會,把我列為省委常委候選人,我如果拋下手頭的工作,去各個地方轉一圈,熟悉熟悉人,也可能會當選,但我沒去,把時間都放在了洋浦。所以,從當官的角度來說,我還沒入門,不過,這并不是自己不知道如何去做,而是不愿意、不想去做。
現在回過頭去看,我對中國尤其是上海工業的許多看法還是有依據的,在政府主導下,上海工業發展得比較好。
人物周刊:政府主導工業發展有沒有問題?
江上舟:有啊,腐敗比較多,這也是代價。國外一般對工業發展采取積極的不干預政策,而我們是積極的干預。(笑)
人物周刊:20多年前您負笈海外,當年的抱負和今天的現實之間,有差距嗎?
江上舟:當時沒想那么多,真的,回國后很偶然地走上了行政管理的崗位。我這人是樂天派,沒想那么多。(笑)
人物周刊:但您的家庭出身不同啊,您的父親是老紅軍,曾擔任過福建省委書記、衛生部長。
江上舟:這也沒什么。我父親的最大愿望就是當一個醫生,所以他后來就去學醫了。
就這一點而言,我可能與別人不太一樣。能趕上中國工業化的大潮,在洋浦干一段,又在上海干一段,為國家的重大科研項目出點力,現在又到了中國殘疾人基金會做事,從這個角度看,還是蠻有意義的。
人物周刊:中國的教育和您領教過的世界上最先進的教育,存在哪些差距?
江上舟:從宏觀來講,近年來的中國教育有兩大突破,一是義務教育,一是高等教育。
義務教育“兩免一補”,對貧困地區的孩子來說是個實實在在的事,把學雜費給減免了;高等教育擴招使得大部分的人都能上大學,精英教育變成了大眾教育。
但問題也很多,在哪呢?很多人把教育當作投資來看,特別是學歷教育,非學歷教育還可以說盈利,但學歷教育尤其是大學教育,沒有哪一個發達國家有投資大學這一說法,投資就是需要回報的。
現在教育市場化有些過度了,醫療也是這樣。
人物周刊:在您的專業領域之外,您覺得現在的中國有哪些地方還亟需改進?
江上舟:民主與法制要加強,要依法行政。社會性問題這兩年提得比較多了,是該提民主與法制的時候了。
一個團體,當他的民主優勢明顯的時候,道德壓力就會減輕;當道德優勢不明顯的時候,民主的壓力就會增大。
(摘自《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