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原名武元博,又叫阮山。1908年出生于越南河內,他是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唯一的外籍將軍,也是越南人民軍中唯一的中國將軍。他曾在黃埔軍校受訓,歷經中國革命全程,并參與了新中國國防現代化建設。
1956年10月21日,洪水在越南因病逝世。
2007年5月的一天,記者走進洪水的中國籍妻子陳劍戈位于北京馬連道的家。這位飽經滄桑的汾河女兒已是93歲高齡……
在經歷過長征的外國人中,洪水將軍是唯一經歷了中國人民軍隊從建軍到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全過程,并投身新中國國防現代化建設的外國人,也是1955年在中國人民解放軍首次評定軍銜時,唯一被授予將軍軍銜(少將)的外國人。
1922年,洪水的父親苦于救國無望,抑郁而逝,這更促使洪水決心投身于愛國、報國的斗爭之中
洪水的童年和少年正值越南被法國殖民者占領的時期。法國殖民者和越南封建統治者的野蠻統治,不斷地激起越南人民的強烈不滿和反抗,同時也猛烈地震撼和影響著洪水早熟的心智。
1922年,洪水的父親苦于救國無望,抑郁而逝,這更促使洪水決心投身于愛國、報國的斗爭之中。
黃埔軍校草創之初,即在國內乃至國際特別是在亞洲各國享有盛譽,吸引著全國各省和許多周邊國家如朝鮮、越南、新加坡、緬甸等國的有志青年來校深造。不久,洪水響應胡志明的號召,來到了當時中國大革命的中心——廣州。
1926年10月,洪水在黃埔軍校第四期畢業后,根據胡志明的要求,留在了黃埔軍校工作。嚴酷的斗爭使洪水越來越看清了國民黨的反動面目。1927年8月,洪水憤然退出國民黨,并由陳一民介紹,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并擔任紅軍部隊的基層指揮員。
工農劇社在中央蘇區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為中央根據地的文化建設作出了突出貢獻,洪水的知名度也隨之大大提高
多才多藝的洪水在紅軍和中央革命根據地的宣傳教育、文化建設工作中作出了顯著的成績。
1931年春,洪水調入新編的紅十二軍三十四師,先后擔任第一〇二團政治委員、師政治部副主任、主任等職,率領所屬部隊經歷了其后的中央蘇區反“圍剿”作戰。在血與火的戰場上,積聚了豐富的理性知識和實踐經驗。
1932年秋,劉伯承調總部工作后,葉劍英接任紅軍學校校長兼政治委員。同年底,洪水、李伯釗和紅軍學校俱樂部主任趙品三等人共同努力,創辦了紅軍歷史上第一個劇社——工農劇社,洪水任社長,李伯釗任黨支部書記。
工農劇社在中央蘇區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為中央根據地的文化建設作出了突出貢獻,洪水的知名度也隨之大大提高。經黨中央研究決定和提名,在1934年1月召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上,他以“少數民族”代表的身份當選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執行委員,同朝鮮人畢士悌一起,成為中央蘇區工農民主政府中僅有的兩名外籍委員。
1934年10月,紅一方面軍從中央革命根據地出發,開始了舉世關注的二萬五千里長征。
1935年1月中旬,遵義會議期間,紅軍干部團利用敵人來不及反撲的有利時機進行休整,先后持續12天。對于洪水來說,與其說是休整,不如說是掀起宣傳高潮。他以黨的政治工作者和紅色宣傳員的高度責任感,帶領著宣傳戰士四處宣傳,一會兒在街頭演說,一會兒在廣場表演。一時間,大街小巷到處可見他們寫下的革命標語,城內城外可聞他們教唱的紅軍新歌。大批受苦工農和進步青年,踴躍報名參加紅軍。他們高唱著“吃菜要吃白菜心,當兵就要當紅軍”,“紅軍紅軍,黑夜明燈,趕走黑夜,照亮人心”。戰士們重新踏上了革命的征程。用紅軍干部團政治委員宋任窮的話說:“這時處在歷史轉折關頭的紅軍,士氣高昂,信心之堅定,是前所未有的。”
四渡赤水期間,紅軍干部團直接參加了兩場惡戰。一是在一渡赤水之前的1935年1月28日,攻打位于貴州西北部赤水河畔的土城;二是二渡赤水之后再克遵義。前一仗由于敵我力量懸殊,干部團不幸傷亡100余人;后一仗殲滅和擊潰敵人兩個師又八個團,俘敵3000余人,是長征以來遵義會議之后打得最漂亮、戰果最大的一次勝仗。在這兩次戰斗中,紅軍干部團敢打敢拼,勇猛頑強。洪水由于作戰勇敢,受到劉伯承總參謀長的表揚。
毛澤東情深意長地說道:“洪水同志啊,好久不見啊,老朋友了!聽說你身體不好,要回去,我們跟胡志明主席打了招呼。你回去后好好治病,病好了,我們還歡迎你回來”
1937年“七七”事變后,中國燃起全面抗戰的烈火,聶榮臻率領八路軍115師一部奉命開往晉東北地區,以五臺縣為中心,創立了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第一個敵后抗日根據地一一晉察冀抗日根據地。時任八路軍民運工作部干部的洪水也隨部隊來到黃河岸邊,在這里結識了陳劍戈。
陳劍戈原名陳玉英,出生在山西省五臺縣,從小就受到進步思想文化的熏陶。1933年,19歲的陳玉英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的外圍組織——社會科學家聯盟,開始了為之奮斗一生的革命生涯。
因為兵荒馬亂的年代對身體欠賬太多,當家里來了客人,陳劍戈必須要借助家人的手,才能穿戴整齊推著助力車相迎。晚年的她雖然疾病纏身,雙耳失聰,但因為樂觀,加上家人的反哺之愛,她的生活看上去平靜而幸福。
陳玉英與洪水第一次見面,彼此便留下了深刻印象。
任晉東北特委副書記兼宣傳部長期間,洪水經常在縣城的群眾集會上、在農村的地頭田間,發表慷慨激昂的抗日演講,宣傳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救國主張。平型關大捷后,洪水因勢利導,依靠地方黨組織,動員支持抗日的地方名流、進步知識分子和各方人士組成“動委會”。陳玉英成為五臺縣四區動委會唯一的婦女委員。1937年10月,在洪水主持下,陳玉英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在兩人共同工作戰斗的日子里,洪水親自給陳劍戈所在的短訓班講授黨的知識,并結合抗日戰爭的形勢和晉東北地區對敵斗爭的實際,講解黨的長期抗戰理論和策略。一個越南同志對中國革命理論能有如此精辟的理解和把握,加上他雄辯的口才、淵博的知識和對中國同志的滿腔熱情,使陳玉英對洪水的好感日益加深。后來,洪水為她取了極富戰斗精神的名字——陳劍戈。
1937年除夕,這對在抗日戰爭中結下深厚感情的中越戀人,攜手走進了婚姻的“殿堂”。由于當時八路軍有紀律,抗戰期間不允許結婚,洪水受到上級批評。消息傳到延安,毛澤東主席和朱德總司令感慨地說,這是軍心啊!考慮到戰爭期間的特殊情況,中央隨后頒布了“二八七團”規定,即符合年滿28歲、7年軍齡、團級干部條件的,準許結婚。許多老同志至今提起洪水,還念念不忘他以挨批為“代價”,為他們做了一件好事。
洪水愛開玩笑,在八路軍和晉察冀邊區是出了名的。即使在最困難的環境中,他也總是充滿樂觀精神。他多才多藝,很有文藝天分,經常親自編導和出演各種形式的文藝活動,宣傳抗日。
1938年3月,洪水出任晉察冀抗日根據地黨報《抗敵報》副主任,主持日常工作。在他的領導下,報社全體人員克服重重困難,精心編輯,及時把報紙送到邊區抗日軍民的手中,極大地鼓舞了軍民的抗日斗志。
由于疾病折磨,洪水進入晉察冀軍區戰地醫院治療。在那里,他見到了白求恩大夫。兩個國際主義戰士見面分外親切,緊緊擁抱在一起。白求恩親自為洪水做了手術,手術過程中,洪水堅持不用麻藥,被白求恩大夫贊譽為“好樣的”。
在抗日戰爭最艱苦的1941年,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岡村寧次調集日偽軍1.7萬余人,對我抗日根據地進行殘酷“掃蕩”。他們所在的抗大二分校在極其艱苦卓絕的環境中邊教學,邊戰斗,先后培養出了1.4萬多名學員,為打擊日本帝國主義提供了一批骨干和生力軍,這其中也有國際主義戰士洪水的一份心血。
1945年8月,胡志明領導了越南“八月革命”,迫切需要大批軍事干部回國工作。經協商,洪水回到越南參加抗法斗爭。1950年10月,洪水第三次來到中國工作,1955年,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少將軍銜。
1956年夏天,洪水得知自己患了肺癌,且已到了晚期,在人世的時間不多了,便向中共中央提出了歸國的要求。
黨中央批準了他的請求。毛澤東主席和周恩來總理在全國政協禮堂親切地接見了洪水。毛澤東情深意長地說道:“洪水同志啊,好久不見啊,老朋友了!聽說你身體不好,要回去,我們跟胡志明主席打了招呼。你回去后好好治病,病好了,我們還歡迎你回來。”周恩來在詳細詢問過洪水的病情之后,又追述起往昔的戰斗歲月,說著說著,兩位中國偉人和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唯一的外籍將軍,都流下了難舍難分的淚水。
1956年10月21日,洪水將軍因病醫治無效,在他的祖國越南與世長辭。
從1937年相識到1945年洪水回國,陳劍戈與丈夫僅僅在一起生活了8年時間,但是作為一對在工作中相識相知,最后相戀結婚的夫妻,兩人的感情是真摯而美好的。
洪水回到越南后再婚。但陳劍戈一直堅持獨身,并且傾盡全力將兩個兒子撫養成人。回顧往昔,老人的言談中沒有責備,更沒有怨艾,她把這一切都歸罪于戰爭,“那時候,他以為我犧牲了。后來他回國見到我,想要解除在越南的婚姻。我也是女人,我能理解一個女人獨自撫養孩子的難處,所以我拒絕了。”老人的言語樸實無華,卻透出善良與堅毅。也許正因為如此,她的高風亮節深深地打動了越南親人的心。如今,洪水在越南的后代許多人都和中國結下了不解之緣,有的在兩國間從事商業貿易,有的來到北京留學。“那邊的兒女每次來到中國,都要來看望我母親,他們一進門就叫我母親‘媽媽’”。陳劍戈的小兒子對記者說。之后無論經歷怎樣的人世風云、世態炎涼,陳劍戈都能做到寵辱不驚,從容面對。
整個采訪過程中,陳劍戈老人沒有過多強調戰爭年代的艱苦,卻對那段充滿革命理想主義時光人與人之間純真質樸,無私無我的情義念念不忘。夕陽晚照,老人的面容無比安詳。
如今,93歲高齡的她生活非常規律,解放后一直從事幼教事業的她雖然精力已大不如前,但是對國家大事仍然非常關心。
“我有個堂弟在大連海軍學院做教官,每次來,老太太都要認真地和人家討論臺灣陳水扁的問題。”臨采訪結束,陳劍戈的小兒子忍不住向記者透露了這個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