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文學(xué)形象對后世小說的影響

由于《三國演義》的廣泛影響，書中的中心人物——蜀漢集團的“軍師”諸葛亮成了家喻戶曉的文學(xué)典型人物。諸葛亮被描繪成一位足智多謀并能預(yù)見未來事變的智謀者，他的計謀不僅成為故事發(fā)展的主要線索，而且決定了故事的演變和發(fā)展。《三國演義》作者賦予諸葛亮這個文學(xué)形象的主要特征，就是“長于巧思”，幾乎是“智慧”這個名詞的化身。

作為三國故事中足智多謀的軍師，諸葛亮的文學(xué)形象隨著《三國演義》而廣泛深入人心，并對后來小說如何著力刻畫謀士、幕僚之類人物的文學(xué)形象產(chǎn)生了相當(dāng)大的影響。在《三國演義》之后的許多小說中，都可以看到類似于“軍師”諸葛亮的人物形象。

在《水滸傳》梁山軍師吳用的身上，可以明顯地看到諸葛亮形象的印記。吳用的道號是“加亮先生”，即賽諸葛之意。《水滸傳》第十六回寫吳用設(shè)計取生辰綱，晁蓋當(dāng)時就稱贊他：“好妙計！不枉了稱你做智多星，果然賽過諸葛亮。”《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善卜卦，《水滸傳》中的吳用也能看“卦象”（第六十八回）。諸葛亮羽扇綸巾，道家打扮；而吳用上梁山當(dāng)軍師后，也是“道裝打扮”（第五十八回），出陣則“五明扇齊攢白羽，九綸巾巧簇烏紗”（第五十四回），“手中羽扇動天關(guān)，頭上綸巾微岸”（第七十六回）。《水滸傳》的軍師吳用料事如神，算無遺策，與《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很相像。明末所刻百回本《水滸》（日本京都大學(xué)藏）第九十八回還寫吳用自稱其學(xué)出于諸葛亮，他說：“諸葛孔明乃是漢末第一人，才名貫世，有鬼神不測之機，呼風(fēng)喚雨之能，只是后人少得其傳耳”；“吳某不才，幼學(xué)諸葛典集（籍），朝夕誦讀，一字不忘”；雖“某未得其真?zhèn)鳌保俺Ｄ匠鰩熤薄Ｓ纱丝梢姡度龂萘x》中的諸葛亮形象，直接影響到《水滸傳》作者對吳用這個人物形象的刻畫。

《說唐全傳》、《隋唐演義》都寫了李靖和徐茂公。李靖是唐王的“護國軍師”，自稱“貧道曾遇異人傳授，善于呼風(fēng)喚雨，算陰陽，先知吉兇”。他喜“風(fēng)鑒”（相面），“夜觀乾象”，“足智多謀，深通兵法”，常常以奇兵制勝。徐茂公先為瓦崗寨軍師，歸唐后封為“鎮(zhèn)國軍師”。他算事如見，長于行兵，頗可見《三國演義》中的軍師諸葛亮的遺影。

《粉妝樓全傳》寫雞爪山軍師謝元，綽號稱“賽諸葛”，能“仰面觀星”、“袖占一課”（第四十八回）。該書第二十九回還稱贊他的用兵：“神機妙算驚神鬼，兵法精通似武侯。一陣交鋒勝全敵，分明博望臥龍謀。”將其直接比之于《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之所以會這樣描寫，其實就是受《三國演義》中諸葛亮這個人物描寫的啟示。

《說岳全傳》寫軍師諸葛錦用謀定計，助掃北大元帥岳雷（岳飛次子）大破金兀術(shù)，終使金國納表稱降。《說岳全傳》寫諸葛錦在軍中，“細(xì)觀乾象，袖卜陰陽”，被稱為“牛鼻子”；還曾取豬血、狗血等物，大破金國國師普風(fēng)的“駝龍陣”，而被贊為“玄妙兵機六出奇，胸藏韜略少人知”（第七十六回）。其實，他就是諸葛亮的后代，才學(xué)也得之于他的這位祖先。該書第六十四回寫諸葛錦在離南陽的路上，于廟中夢見孔明授“兵書”：“將至三更時分，忽見一人走進廟來，頭戴綸中，身穿鶴氅，面如滿月，五綹長須，手執(zhí)羽扇。上前叫道：‘孫兒，我非別人，乃爾祖先孔明是也。你可快去保扶岳雷，成就岳氏一門忠孝節(jié)義。我有兵書三卷：上卷占風(fēng)望氣，中卷行兵布陣，下卷卜算祈禱。如今付你去扶助他。……’說罷，化陣清風(fēng)而去。諸葛錦矍然醒來，卻是一夢。到了天明起來，見那供桌底下，有個黃綾包袱，打開一看，果然是兵書三卷，好不歡喜。”從此，他也“改作道家裝束”，又是一個孔明再世。這顯然也是受《三國演義》諸葛亮形象的影響。

《英烈傳》是明人仿《三國演義》之作。小說中劉基的用謀行兵，也每每仿佛于諸葛亮。所以，朱元璋聽到他的計議時，“嘆說：‘先生真不在臥龍之下。’即日取金印拜為軍師”（第二十九回）。《英烈傳》作者還以《三國演義》寫赤壁鏖兵之筆來描寫鄱陽大戰(zhàn)：劉基火燒陳友諒水寨前，“軍師（劉基）整肅衣冠，登壇禮請。不多時，果然風(fēng)起”（第三十八回），如同諸葛亮借東風(fēng)。陳友諒被火燒而敗走禁江小口時，部將笑道：“劉伯溫之計，尚未為奇，倘此處伏兵一支，吾輩豈有生路！”“言未罷，忽聽炮響連天，兩岸伏兵并起”（第三十九回）。此寫劉基用兵則如諸葛亮智算華容道。

小說《三門街》寫明武宗正德時，軍師蕭子世，“神機妙算，調(diào)度有方”，平息權(quán)奸叛亂，受先帝封為“神機軍師”（第五十八回）；后來，蕭子世又從征紅毛國，“運籌帷幄，決勝疆場，調(diào)度有方，指揮如意，著賞加護國公軍師之職”（第九十五回），從中也可以看到諸葛亮文學(xué)形象的影子。

晚清小說《洪秀全演義》，是“效《三國演義》體編演而成”（馮自由《革命逸史》第二集）。此書中的洪秀全軍師錢江，頗類《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形象。該書第二回寫錢江在山寺初遇洪秀全時，分析天下大勢，建策間道入廣西，“然后取長沙，下武昌，握金陵之險要，以出幽燕，天下不難定也”。錢江一度話，極似諸葛亮的隆中對。該書第二十回寫洪秀全既稱天王，錢江又進《興王策》云：“與其坐而待亡，孰若進而猶冀其不亡。”《興王策》亦類諸葛亮的《后出師表》。錢江的才智頗似諸葛亮。第十三回寫他初至軍中，便以奇計襲取平樂府城，洪秀全即稱之“先生神算，人所不及，想從此胡人（指清兵）膽落矣”。該書還以詩贊錢江初次用兵：“平樂城邊殺氣沖，先生帷幄運籌工。中興從此成基礎(chǔ)，仿佛南陽起臥龍。”該書第二十二回寫錢江襲取安慶，先使人偽裝潛山敵將奉乞救文書，以引巡撫蔣文慶離城而伏擊之，頗似于初出祁山的諸葛亮智取安定城。該書寫錢江在義軍中的地位與作用，亦類于諸葛亮，稱洪秀全“師事錢江”。錢江在軍中先任“軍師”；天國建立后，受封為“靖國王領(lǐng)丞相事”，隨即又為“軍師兼軍中大司馬”。錢江一直是“洪軍帷幄主謀之人”。他擁立洪秀全稱“天王”，陳說將士推戴之意與不可“冷眾兄弟之心”，又引石達(dá)開等一班俯伏同呼萬歲，情形頗同于孔明擁劉備即帝位。《洪秀全演義》在卷首的《例言》中便指出：“讀此書如讀《三國演義》，錢江、馮云山、李秀成三人，猶武侯、徐庶、姜維也。云山早來先死，又如徐庶早來先去；錢江中來先去，如武侯中來先死。”可見，《洪秀全演義》的作者本來就是力圖將錢江寫成諸葛亮式的人物。

此外，還有一些小說，如《東西晉演義》、《楊家府世代忠勇通俗演義》、《殘?zhí)莆宕费萘x傳》、《三寶太監(jiān)西洋記通俗演義》、《醒世姻緣傳》、《林蘭香》等等，創(chuàng)作時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三國演義》故事情節(jié)的影響。這些小說，有的從《三國演義》中直接取材，進行移植與改編；有的將《三國演義》或諸葛亮故事作為熟語或典故，在小說中廣泛運用，形成描寫修辭上的借代、比喻、象征。這種情況表明，《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故事及其文學(xué)形象，已成為后世小說家們脫口即出、探手可取的非常熟悉的創(chuàng)作資料。

后世小說廣泛使用《三國演義》中的故事情節(jié)及參照諸葛亮的文學(xué)形象構(gòu)思新的小說人物，無疑更加強了《三國演義》及諸葛亮的影響和形象，從而也充分表明了人民群眾對諸葛亮這個人物（包括這個人物的歷史形象和文學(xué)形象）的喜愛。

作者單位：四川農(nóng)業(yè)大學(xué)都江分院（都江堰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