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乞丐

衣衫襤褸，自得其樂

———乞丐行頭和眾生相

乞丐作為一個特殊的社會群體，其穿著打扮和行為活動都有著極強的個性和特色。但這些都不是穩固的，它們因人而異，隨著時間、地點的變遷不斷地發生著改變。

一般而言，乞丐的行頭、道具都是就地取材，隨便在路邊或垃圾堆上撿來的，有的較為講究，在舊貨市場買一些。因而，他們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標準的衣衫襤褸，所以人們在形容某人穿戴得不像樣，就說他穿得跟叫花子似的。不過乞丐們的行頭也隨著季節的更替而變換。如夏天，他們撿些薄一點的衣褲穿上以遮體，有時只能撿到破的秋衣、秋褲、牛仔服或者是破西服。這時乞丐們別出心裁地把衣服的臂肘或膝蓋等部位撕破，穿起來也很涼快。至于鞋子，夏天大多時候都打赤腳。冬天，乞丐們多半能撿到一些破大衣、皮鞋之類的東西，實在撿不到，那就只能靠他們的耐寒能力了。乞丐們的耐寒、耐熱能力一般人是無法企及的。

別看這些乞丐衣衫襤褸，他們湊在一起，表現出來的群像卻很少死氣沉沉，有的時候甚至有些“生龍活虎”。如著名的泉城———山東濟南的三角花園一帶就活躍著乞丐。他們來自五湖四海，操著山南海北的口音，但很快就形成了自己的一套“黑話”，彼此交流起來毫不費力。如把討得物品按其價值大小分為“老虎”、“兔子”、“老鼠”，把吵架說成是“炒竹杠”，賣血叫做“挑線”，稱英俊的小伙子為“小末子”，玩弄女人叫“掛馬子”，長期占據一個地區叫做“跪點”，把自己盤踞的地方叫做“山頭”。光從這些系統的黑話來看，這些人好像從事著極秘密、極正式的工作，其實不過是乞討而已。

大上海的乞丐的生活更是別有一番風味，時不時地還透著大都市的氣息。如在一些大公司、酒店、夜總會、劇院等富人云集的地方，當客人們出來找自己的車子時，一些乞丐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給人家拉開車門，然后厚著臉皮向人家要錢。而對那些自己沒有車的客人，乞丐總是主動替人家叫出租車，以此得幾個銅子的賞錢。另外，由于上海臨海，乞丐們紛紛跑到碼頭為客人提包抬貨，有時候也能掙到幾角錢。再就是拉車，這些乞丐自己買不起車，他們就幫那些人力車夫拉車，拉一段距離，就向乘客討幾個錢。

無論是從乞丐的行頭還是從乞丐的生活內容，都可以看到其生活的悲涼，但正是凄慘的生活磨煉了其心理素質。因此，盡管他們的生活方式常人難以接受，但乞丐中極少有為此而尋短見的。

百般擺弄，只為乞憐

———乞丐行乞的手法

乞丐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行乞，隨著行乞經驗教訓的豐富，其行乞的手法也日益呈現多樣化的趨勢。無論其手段如何地花樣翻新，目的只有一個———斂取錢財。

清末民初以來，乞丐們行乞的手法趨于成熟。這里逐一作簡單介紹。常用的比較能喚起人們同情心的是戴孝行乞。一般是謊稱父母喪亡，無錢收殮。在中國這樣一個講求“孝道”的國度，這樣的手法很有殺傷力的。業內稱這種同行為“喪亡黨”。對父亡叫做“失上”，母亡叫做“失下”，其同伙者叫“打邊鼓”，對無力收葬叫做“等水頭”。有時這套鬼把戲被人識破，用行話說就是“走潮”，而后逃跑叫做“退潮”。

作揖行乞，就是行乞時不斷地向來人作揖，業內稱為“丟圈子”，這一類乞丐叫做“丟圈黨”。這些叫花子往往跟在行人后面窮追不舍，十分惹人生厭，他們卻自鳴得意，把過路老人叫吧老，老女人叫雌吧老，少婦叫洋毛，小孩叫狗子。

哭訴行乞，無非是在路邊向行人哭訴自己的悲慘遭遇，求得憐憫與施舍。業內把將遭遇寫在地上叫做“告地藏”，把哭叫做“雙口犬”，把詐稱投親不遇叫做“脫軸頭”，把裝病爬臥在地上抽泣的叫“老磨苦”，小孩子隨大人在一旁嚎哭叫“小磨苦”。

托神行乞，即行乞的時候說神靈保佑施舍者。在這種手法中，稱向住戶送紙人以換取施舍叫“送子”，送的時候要是一個人去叫“冷送”，許多乞丐一起敲鑼打鼓送去叫“響送”，送去的紙人叫做“天賜”。他們把自己的行乞過程叫“挑黃”，把住戶叫做“樁子”，而把其中的施舍者稱為“樁頭”。

手本行乞，指的是手持相板行乞。業內稱這種行乞方式為“古相”，有的乞丐還謊稱為保鏢，叫做“武相夫”。他們給自己上門行乞的行為起了一個雅致的名字———“拜客”。有的乞丐識幾個字，就謊稱是落魄的文人雅士，被稱為“文相夫”。還有以字謎行乞的叫“扯讖經”，死乞白賴的行乞叫“掙把子”。

書寫情節行乞，就是在一片紙上寫下令人同情的情節讓路人看，以此獲得施舍的行乞手法。這類乞丐把寫有悲涼情節的紙或布叫做“皇榜”，他們自稱是“磨街黨”，把拿在手里的情節帖子叫做“提搖牌”，把帖子送給路人看叫做“投帖子”。有時乞丐怕寫得不夠明白，還向人們解釋，叫做“背神咒”。帖子上面的緣由叫做“家乘”。有的將情節書寫于墻壁之上，叫做“涂粉子”。匍匐于地上的乞丐自稱“磨街石”。

送字行乞，即把送一些吉祥字或對聯送給住戶，以此換取施舍。送字的叫“飄葉子”，送對聯的叫“飄龍門”，若是春聯就叫“飄宜青”。要是送字給不識字的人叫做“對石牛”，送字給識字的人就叫“同派”。有的時候字沒有被接受，這種情況叫做“打退鼓”。

寧為雞口，不為牛后

———丐幫“花子”頭

中國有句俗語叫做“寧為雞口，不為牛后”。丐幫的“花子”頭的生活最能體現這一點。丐幫與其他的幫會比較起來顯得很不入流，但他們的幫主———花子頭照樣威風八面，不可一世。

乞丐行幫，由于其四處游走不定、流動作戰、各自為政的特點，自古以來從沒有發展成全國統一的組織。但這并不影響其組織的形成和功能的發揮。丐幫新幫主的產生大多依靠師承關系，這種師承關系一直作為前后幫主權力交接的重要形式，當然若發生突發性的事件如個別乞丐通過暴力奪權，自當除外。這種通過師承關系傳遞幫主之位的形式主要適用于大幫主的傳位，如上海幫、安徽幫、山東幫、黑龍江的雙城幫等。

在大的幫主之下還要有相當數量的普通的花子頭。他們又是怎樣產生的呢？大多數情況是大幫主把一部分權力交給他們比較信任的徒弟，再由這些類似“欽差”的骨干到各個地區維持、開拓地盤。例如安徽省的六安縣有兩個主要的丐幫，他們的主要頭目分別是從開封來的李三順和鹿縣的祁達開兄弟倆。據說，這兩個丐幫幫主的席位是從清代道光年間的花子林一直延續下來，到他們這兒已經是第六代了。暴力或非暴力的手段，收編了這一地區的零散的乞丐或小的乞丐幫，然后才得以建立六安縣的丐幫。這兩個丐幫的骨干成員中有一個叫李胡子的，他經常在城隍廟附近弄蛇賣藥，可以掙到一點錢，其他的頭目一味地吃喝嫖賭，無所事事。而他們平日里一切花費、耗用，都由當地其他的乞丐分攤。稍有不服抑或怨言，非打即罵，甚至是割斷腳筋，砸碎膝蓋骨，活埋。

他們手下的那些基層的叫花子頭只能忍氣吞聲地受其指使，為其效勞，茍且活命。不過他們也有出氣的時候。除了平時行乞，他們每逢大戶人家操辦紅白喜事時，便不失時機地向人家討喜錢，主人怕他們鬧事沖了喜慶的氣氛，一般要多給一些銀子。不過最讓他們找回自尊的還得算是替放高利貸的債主討債的時候。他們比債主還要兇狠幾倍。時間長了，人們總結出一句順口溜：“花子頭賽武舉，要錢不敢還米。”據桃灣的地方志記載，晚清時農民祝根生由于家貧，拖欠了地主宗鼎成的租子，竟被代地主前去討租的花子頭張興邦逼得服毒自殺了。

花子頭還有一個收入來源，便是向賭場抽頭索錢。據說一個老鄉紳不明事理，在賭場上把抽頭索錢的花子頭麻線暴打一頓，不料乞丐們懷恨在心，趁其不防將他的家人劫去，肆意凌辱之后放回。另外，花子頭拐賣婦女兒童，劫持過往行客，更是司空見慣的事。

丐幫名義上屬于乞丐，是靠行乞維持生計的，其實與地道的流氓犯罪集團無二，只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作為丐幫的幫主的花子頭，更不是什么乞丐，從根本上就是窮兇極惡的惡棍。

行行出狀元

———乞丐名流

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就連乞丐這種行當也有乞得出類拔萃的，我們把他們也稱為“名流”。

論乞丐名流，頭一個當然少不了被乞丐奉為祖師爺的伍子胥。他姓伍名員，字子胥，是楚國大夫伍奢的兒子。楚平王七年，伍奢獲罪，被滿門抄斬，只有幼子伍子胥幸免。伍子胥隱遁在民間，以乞討為生，想出昭關逃到國外，然而楚兵在此嚴加盤查。他萬般無奈，極度愁苦，竟然在一夜之間頭發全白了。這樣一來，人們不容易認出他來了。他才得以脫身，之后沿街乞討，來到吳國都城。蓬頭垢面的伍子胥每天吹簫行乞，輾轉于市間，一天被公子姬光發現。公子見其有福相，于是將其引見給吳王。吳王與之談論天下大事三天三夜不知疲倦，此后任其為相。伍子胥不負眾望，幫助吳王稱霸中原，建立了不朽的功業。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名丐當屬漢陰生。他的故事見于《列仙傳》，書中說他經常在長安渭橋下的市肆中行乞，有時甚至是死乞白賴，市人極其厭惡，有的人還往其身上潑灑糞便等穢物。漢陰生不得已，便暫時到別的地方去討，奇怪的是一會兒功夫他又回來了，身上居然又干干凈凈的了。鑒于他擾亂市面，當地官府將其抓去戴上刑具，他照乞不誤。后來，官府威脅要處死他，他才離開那個地方。不過他走后，原先往其身上潑灑糞便的人家災禍不斷，還死了十幾口人。于是，當地流傳著一首謠言：“見乞兒，與美酒，以免破屋之咎。”

唐末五代也出了一位名乞———張咸光。他沒有漢陰生那么惡毒，相反倒是極溫和，即便遭到羞辱也不會有什么越軌行為。相傳他生活在后梁的龍德年間（921-922）。他行乞的時候總是拿著許多筷子和湯匙，有的時候被一些惡作劇的人搶走，他也不惱，只是另取一份。后來，張咸光得知駙馬溫積諫議任開封府后，就挨家挨戶地與當地人告別，說要去投奔溫積諫議了。人們不解其意，就問他怎么肯定到那里就有所作為呢。他說圖讖上有類似“饅頭便做碗，蒸餅如簏，都讓劉月明主簿和張咸光秀才喜殺”的話，以此推斷自己的出頭之日到了。

宋元明幾朝乞丐的最高代表非朱元璋莫屬，他也堪稱是古今中外乞丐的佼佼者。朱元璋小名重八，于元代天歷元年（1328年）九月丁丑出生在濠州的鐘離孤莊村，屬今天的鳳陽縣。他的家里本來就十分貧困，他出生以后又是旱災，又是蝗災，并且瘟疫流行。朱元璋小小年紀先到龍興寺當了幾天和尚，后來成為行腳僧，再后來干脆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乞丐。他走遍安徽合肥、河南信陽、固始、歸汝、淮陽、鹿邑，后又回到安徽的亳縣、阜陽一帶，終日行乞，飽受欺辱刁難，整整三年。

后來他參加郭子興的義軍，踏上了人生的金光大道，后來成為明朝的開國之君。

清末，梁山安山鎮有一個叫張標的乞丐，綽號婁金狗。盡管他是一個不名一錢的叫花子，卻為人行俠仗義。有一段時間，梁山水泊被一個外號人稱“魚鷹”的惡霸占據，不準別人到泊子里打魚。婁金狗知道了這件事便在夜間假扮成水鬼，將其嚇個半死，最終幫漁民奪回了漁場。

從古至今的乞丐多如牛毛，有名有號的乞丐也數不勝數。但真正品行好的，或者是有所作為的，則是少之又少。絕大部分乞丐都作惡多端，甚至是無惡不作，為人們所不齒。

（選自《三教九流》/翟文明 編著/中國和平出版社/2006年2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