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兒”劉學

“劉學供養的孤兒劉兵上了大學本科線!”今年8月的巫溪縣尖山鎮八寨村，鄉親們都在議論著一個叫劉學的64歲農民#65377;

“依我看，那劉學硬是傻得很，把一個不沾親不帶故的黃艷送進了重點中專，各人還拉扯三個子女，好不容易日子過抻抖了，接到又供孤兒劉兵上了初中#65380;高中，整得自己飯都吃不飽，到底圖的哪樣?”有人說#65377;

早在19年前，從劉學把面臨輟學的小女孩黃艷領回家起，供養她上學7年，“傻兒”劉學就在當地出了名#65377;

“娃娃，表叔送你上學，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干女兒#65377;”

1987年秋季，劉學的大女兒劉德美在尖山中學讀初一，開學不久就把好朋友黃艷帶回家，說是讓她吃頓飽飯#65377;黃艷面黃肌瘦，衣服破破爛爛，12歲了還不到1米高，在飯桌上也顧不上講禮，一口氣吃了三大土碗飯#65377;看到她狼吞虎咽的模樣，劉學的妻子鄭仁美悄悄抹了一把眼淚，連忙往她碗里夾菜夾肉#65377;

吃著吃著，黃艷放聲哭了起來#65377;她說因為口袋里經常沒得錢，穿得差，吃不飽，就不合群，也怕老師#65377;沒想到表叔表孃(當地對最尊敬的非親叔伯輩的通稱)對她這樣好#65377;

從女兒的口中，夫妻倆了解到了黃艷的經歷:黃艷本住在中崗鄉茶山村的高山上，兩歲時父親生病去世，為了讓她上學，體弱多病的母親改嫁給了云陽縣沙沱鎮一個智障患者，但是日子并沒有好轉#65377;黃艷很聰明，考上了巫溪重點初中，家里實在拿不出錢到120多公里外的縣城讀書，她媽賣掉生蛋的母雞和糧食，湊足了學費，送她到尖山中學上學#65377;聽了女兒的話，夫妻倆對黃艷更加同情了#65377;

突然有一天，黃艷哭著跑進劉家:“表叔，我不讀書了!”

原來，黃艷的媽媽又病了，躺在床上沒錢治病，家里連鍋都揭不開#65377;黃艷收拾好東西，準備回云陽#65377;當她背著包包跨過堂屋門檻的那一刻，劉學一雙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揩去了她臉上的淚珠:“娃娃，莫哭，表叔送你上學，從今后，你就是我的干女兒#65377;”

更讓黃艷感動的是，一次媽媽到學校來看她，被劉學夫婦“扣”住了，懂醫的劉學上山為她采草藥，鄭仁美好飯好菜侍奉，她母親來時臉色蠟黃，走路腳都拖不動;半個月后，紅光滿面#65380;步態輕盈地回去了#65377;母親在劉學家治療的次數多了，治好了鼻竇炎#65380;婦科病和支氣管炎#65377;

“添”了黃艷后，吃穿用都和自己的女兒一樣，劉學家的開支緊多了#65377;第二年，家里多喂了兩頭豬，鄭仁美白天忙農活家務，晚上在縫紉機上加工衣服掙點錢，經常一做就到天亮#65377;就這樣，黃艷讀完初中#65377;

“我們養你從沒有想過圖什么……”

1990年，黃艷和大女兒初中畢業#65377;劉學又作出了讓人出乎意料的決定:讓黃艷報考中專，大女兒劉德美報考高中#65377;當時，讀省屬中專，農家兒女就“脫農皮”，捧“鐵飯碗”，進“保險箱”;而讀高中，就意味著幾年的努力有可能“打水漂”，畢業后還是種田喂豬#65377;劉德美覺得有點委屈#65377;劉學說，黃艷每次考試都是全年級第一，考中專有把握#65377;在這件事上自己的決定很公平，就不要有其他想法#65377;

不負眾望，黃艷接到四川省屬重點中專蠶絲學校的錄取通知書#65377;第一學期的學費，劉學賣了幾頭肥豬，又向親朋好友伸手借才湊齊#65377;黃艷很刻苦也很節儉，每次考試都是班上一二名，同時參加專科自考，當上班干部，還爭取到學校甲等獎學金#65377;她每周都給劉學寫信，匯報學習和生活情況，每次都重復一句話:“我很好，錢夠用了，不必擔心#65377;”盡管如此，劉學還是把她每月50元的生活費當成了最重要的大事，按時匯去#65377;

黃艷讀中專二年級那年，第一次給劉學寫了一封要錢的信#65377;劉學和鄭仁美收到信后，不約而同地想到家里還沒挖完的紅薯#65377;天還沒亮，全家人就扛起鋤頭和背簍到紅薯地里，飯都在地里吃#65377;第二天一家人以每公斤4分錢的價格把紅薯賣給了粉廠，一畝多地，1750公斤紅薯換了70元錢，妻子還沒把秤拿攏屋，劉學已走在去郵局匯款的路上了#65377;

黃艷讀完了4年中專#65377;1994年被分配至四川省德陽市工作，并取得了自考專科畢業證書#65377;可是，企業不景氣，工資都發不起，黃艷又想開一個火鍋店，劉學二話沒說又東拼西借湊了500元錢寄去，這一年全家人過年沒置新衣服#65377;現在，黃艷成家了，在成都買了房子，又到北京工作，她多次給劉學夫婦寄錢，還要把劉學夫婦接過去和她一起生活，可是遭到劉學的反對#65377;黃艷好幾次提出來要喊劉學#65380;鄭仁美爸爸#65380;媽媽，都被婉言謝絕了#65377;他們反復說:“我們養你從沒有想過圖什么，就是看你是個苗苗，耽誤了可惜#65377;你要對你親媽好，多為國家和社會作貢獻，莫讓別人笑話我們沒得眼光#65377;”

黃艷的母親近年身患尿毒癥，治療的費用不低，黃艷用不多的積蓄每年給劉學寄來幾百塊錢，劉學卻用它來救助了另一個孩子，他就是劉兵#65377;

“就是砸鍋賣鐵，也要送你上大學!”

2000年，劉學收養了孤兒劉兵#65377;劉兵母親生他后因難產大出血死亡#65377;在劉兵4歲那年，父親又不慎失足被淹死#65377;小劉兵被肢體殘疾的幺爸接回家#65377;在饑一頓飽一頓的情況下他在村小免費上完小學，升學考試以全縣前100名的好成績上了縣重點中學的分數線#65377;這時，他卻面臨輟學#65377;這個消息傳到劉學夫婦的耳中，兩口子爬了十幾里山路把劉兵接到自己家里#65377;

劉兵的衣服已看不清本來的顏色，身上散發出一股說不出的臭味，掉了后跟的膠鞋用一根棕繩綁住，露出了黑不溜秋的腳#65377;從不輕易流淚的劉學眼圈發澀，抱住孩子說:“娃娃，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劉學說，到縣城的巫山中學讀書，自己拿不出恁個多的錢，只能讓劉兵在附近的尖山中學讀，周末在家里吃飯，總要少點開支#65377;

高一的一天，劉兵因買了學習用具，沒有生活費了，向劉爺爺要10塊錢#65377;劉學在家翻箱倒柜硬是沒找出一塊錢來#65377;鄭仁美起身跑了幾戶人家才借了10元錢，孩子接過錢，轉過身，號啕大哭……

一晃5年過去了，劉兵上了高二，劉學的孫子劉英俊也升上了高一#65377;老兩口上了年紀，干些活來有些力不從心#65377;去年，一個晴天霹靂，讓劉家陷入絕望#65377;兒子劉玉在貴州開車出了車禍，家里一下負債30多萬元#65377;一家人陷入深深的憂慮中，劉學稀疏的頭發一下子白了一半，妻子鄭仁美終日以淚洗面#65377;劉兵看在眼里，心里也背上了沉重的負擔#65377;他決定和幺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繼續跟幺爸住，減輕一些劉爺爺的負擔#65377;

可是，禍不單行，幺爸在前往學校的途中，被一輛摩托車撞倒，造成粉碎性骨折，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半年#65377;劉兵的精神支柱徹底垮了，他跑到劉家，跪在劉學面前:“劉爺爺，我不讀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了!”劉學這次沒有安慰他，而是拖起一根棍子，狠狠地打在劉兵的腿上:“眼看就要畢業了，說不讀就不讀，沒得骨氣沒得良心!你不去給我安安心心地讀書，看我敢不敢打你!”劉學就這樣拿棍子把劉兵攆回了學校，回家賣了苞谷和紅薯給他交學費#65377;

劉兵今年以495分的成績上了本科線，劉學告訴劉兵:“就是砸鍋賣鐵，也要送你上大學!”但劉兵填志愿過高，對補錄的學校和專業很不滿意，他又回到了尖山中學的高三教室復讀#65377;

19年里，劉學先后資助了兩個學生，房子多年未修繕，一座破舊的木板墻四合院，在周圍一棟棟小洋房包圍下，特別顯眼#65377;家里惟一值錢的東西是堂屋角落里一臺21英寸的舊彩電#65377;劉學說:“電視是鎮上的個體戶譚小剛送的，他說我們幫了兩個學生娃娃，一定要幫我們點，心里才踏實#65377;”村里的人們常常說，劉學是一個真正的好人#65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