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收時節,鐮刀從屋檐下走來,與整座農莊一起,彎著腰,踩著星月,追趕著麥浪和稻香。
豐收時節,到處都是從月光中升華的鐮刀,到處都是在晨光中接受洗禮的鐮刀。
通過鐮刀,跪拜大地的姿勢,農莊握住了虔誠和豐稔。通過鐮刀不斷閃耀的呼吸,庭院找到了一種深入大地的最莊重的方式。
鐮刀,在收割的過程中不斷地健康起來,即使在刀口失去光芒的時候,還可以把它的心情磨至恰到好處的鋒利。
鐮刀。千年不衰地刨開稻浪,萬古不遏地給麥芒帶來落英的輕傷。
收割農業,是鐮刀的歌聲,收割燙金的表述,是鐮刀的秋天獻給春天的贊美禱。
收割期待,是鐮刀內心的平靜;收割經典的民諺,是鐮刀骨髓里安營扎寨的真理。
勞動號子水不生銹,忙彎了腰的鐮刀,遇到汗水就像遇到了勞動號子,被收割的日子更加晶瑩剔透。讓鐮刀欣慰的是,糧食進了倉,種于也找到了自己最恰當的位置。
民謠
民謠,深藏在土地以下越冬;民謠,在村莊的桑樹根部感受春天的到來。民謠,最接近蛙鳴的歌唱;民謠,最能直譯庭院里的每一陣犬吠。
直接歌唱豆莢的不是民謠,民謠只把田間地頭的根部一季一季地準時唱響。收音機里克隆的民謠不是民謠,民謠是村頭的轆轤從水井里旋轉起來的一桶一桶的原汁原味。
把民謠蒸發的,不是汗水,是八月桂花樹下鼓藹的血液;把民謠飛揚起來的,不是交響樂,是四月斜風細雨里的牧童橫在牛背上的短笛。
民謠,在大路上不吭一聲。民謠,在苦楝樹的蟬鳴里激揚。縱使被請進搖滾的歌舞廳,民謠也只能躲進羞澀的角落,摩天大樓里的英特網撈不起樸素的民謠。
在充滿泥土氣息的岔路口,民謠咀嚼自己像脈管一樣律動的河流;在犁耙落腳的柵欄,民謠找到了自己不需治療的傷口。
民謠的鹽分來自土地,民謠的烈酒流淌在旋轉不息的磨房里。
一方水土養一方民謠,春播秋收是民謠惟一的乳名——樸素,內涵卻很深刻。句句飽滿的言詞,不盡地詮釋著生活的光芒。秋天,大雁把民謠馱走了。春天,大雁又把民謠馱了回來。